“上思那边很多种这个的,不过我住的那个村子没有,想吃也只能等到赶山的时候买一些。”
“你们村子为什么不种?”
“土质不适合,交通也不方便,我家那个村子在两座很高的大山之间,连能走车的路都没有。”
吴邪听着觉得难过,停顿了一会儿,又把话头转回去:“那那里的甜笋是不是很好吃?”
“嗯,特别好吃,有的地方种得个头特别大,一个能有五公斤,”张起灵笑了下,似乎回味起甜笋的味道,“什么都不放,只是煮汤也会特别好喝,做成小菜会很鲜美。”
“被你一说我简直要流口水了,小哥有机会带我去吃呀!”吴邪兴致勃勃的,“我说真的,一定要带我去吃。”
张起灵愣了一会儿,才说:“好。”
吴邪知道张起灵想到了什么,这是每当他们说到张起灵家乡时都不可避免会想到的事,而且吴邪能预料到,这种情况或许还会困扰他们很久。
但他还是又重复了一次:“我说真的,一定要带我去吃。”
这一次张起灵望着他很久,点点头:“好,一定。”
这个话头一起,吴邪更加好奇:“小哥,反正也没事干,你给我讲讲你们家乡那边的事儿听听,行么?。”
张起灵没说话,似乎有点犹豫,吴邪赶紧加了句:“我指的是有趣的风俗,或者美景美食之类的。咱们今天不聊不开心的,就聊点快乐的事。”
张起灵想了挺久:“其实,确实也不全是不开心的事。”
吴邪点头,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人在看他们,就握了握张起灵的手:“那毕竟你的家乡,再难过,也还是会有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回忆。”
那天一直到睡觉之前,吴邪和张起灵都在小声地聊着天,张起灵第一次说了那么多关于自己家乡的事,好的,不好的,开心的,不开心的,全都说了。
大到村前的那座山,小到邻居家里养的黄猫,想起来就说一点。
吴邪听得很专注,因为那是张起灵的家乡。即使它很贫瘠很落后,即使它和自己隔着大半个中国,即使他去一次那里都会很难很难。
张起灵跟他讲,他出生的村子叫汪乐,他的阿妈是那里的汉人。阿妈在那里生下他,被抛弃后,带着他嫁到了另一个叫巴乃的村子,都属于南屏瑶族乡,后来他就一直在巴乃生活。
巴乃很穷,是有名的贫困村,土质很差,村子里唯一的一条路是扶贫路,所以路况很不好,最多只能走个摩托车,平时他们都是靠步行的。
他的继父去世后,倒是给他留了一座竹楼,他就自己一个人在那个竹楼里生活。村里给每个人都分了地,他也有,就靠这个养活自己,一直到了高中。后来到县城里读高中,也就不常回去了。
“高中时的学费,学校给我减免了,生活费也都是这里借一些那里借一些凑来的。因为高中功课太紧,我没有办法打工,”张起灵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整个大一我拼命打工,就是为了还这部分钱。
“不过就像你说的,怎么可能没有开心的事呢?”张起灵回握了一下吴邪的手,“甘蔗酿的酒,泉水煮的甜笋,邻居阿妈给我炖的光坡鸡汤,还有村子脚下那条干净的河。”
小时候和小朋友一起跳过的竹竿舞,继父心情好时会弹起的名为“鼎叮”的琴,赶山的时候买到的芒箕凉席,在最炎热的夏日送给他一夜的清凉。
乡里有些瑶族寨子的盘王节庆祝活动,巴乃附近壮族偏人在“三月三”会跳天唱天,那时候可以到任何人家里免费吃好吃的,哪怕再贫穷,家家户户也要在那天拿出最好的食物。
即便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即便无数个夜里心心念念的都是走出那座大山,到漂亮的城市里生活,即便被生活折磨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却依旧在回忆起那些开心快乐的事情时微微笑了起来。
这就是张起灵,从未对苦难折腰,从未将初心放弃。
他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体,却始终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最不能放弃的是什么。
吴邪很想知道张起灵在做了那个决定以后有没有后悔过,可他不敢问,也不知道应该以什么立场去问。
潜意识里,他希望张起灵在毕业之前改变主意,但改变主意就意味着他们真的要分开。
一切都是遥远的,一切却又是那么迫在眉睫,似乎一年一年很快就会过去,三年很长,三年也很短。
那天晚上,吴邪在睡梦中梦到自己跟着张起灵来到了他的家乡,那里有甜笋,有甘蔗酿成的酒,有干净的小河,有悠扬的山歌。
他和张起灵并肩走在山路上,山路很崎岖,但他们却很开心。张起灵牵着他的手,他们一起走过月光下的竹林,一起走到日光中的村寨。
他跟张起灵说,他要留在这里,和他一起,永远留在这里。
他说他喜欢这里,喜欢十万大山里张起灵的家乡。
他伸出手去,想要牵住张起灵的手。
可在最后一刻,他突然听到耳边响起妈妈的声音。
妈妈在轻唤他:“小邪,快回家呀,我们都想你了。”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迟迟没有动弹。
然后,吴邪便醒了。
耳边是火车“轰隆轰隆”的声音,他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在夏天闷热的车厢里,浑浊的空气一下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望向张起灵,他还在静静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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