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婆婆笑了起来,眼角堆起深深几道皱纹,“外乡人有所不知,跳花跳月大会是年轻人的节日,唱歌跳舞喝酒,见到喜欢的人可以送花示意。南疆儿女坦荡,不像你们中原人搞那么多繁文缛节的。”
陵越微觉意外,又被老人说得尴尬,笑了笑也不接话。转念他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你们大巫祝每年都会参加?”
“是啊。”凤采兰轻声答道,“不过即便对大人存有思慕之心,也从来没人敢接近他。”
陵越听得这话,略觉好笑,道:“你们大人并非洪水猛兽,有何可惧之处。”
凤采兰想了想,摇头道:“大人地位尊贵,威仪又重,不过姐妹们倒也并不全是怕他。我好像听人讲过,说大人已经有了心上人,只是住在中原长年不能相见。说起来,我经常见大人拿着一枚剑穗看好久,不知道是不是他心上人送的……”
不知何故,陵越竟想起百里屠苏为自己而立的那座衣冠冢,以及他昏迷时轻唤着的那两个字。近日来变故频生,白马寺中所得的剑穗陵越还收在怀中,未及交还。清风拂过,他感到手心微微发热。
☆、明月不谙离恨苦
眼见皓月升空,祭坛上已燃起火光,凤采兰不敢再作耽搁,匆匆回家更衣打扮。陵越顺着吊桥走过去,悠扬乐声伴着美酒香气遥遥传来。
祭坛中央稻草堆成一人高,篝火烧得很旺,火星子噼啪作响,盛装明艳的姑娘们手拉手挽成一个圈,绕着篝火翩翩起舞,几名乐师坐在一旁或吹笛或弹琴,围坐在一起饮酒的人们便随着乐韵,齐声唱着听不懂的民谣小调。
虽然热闹非常,陵越却一眼就看到坐在人群最后、独自安静饮酒的那个人。煌煌火光辉映之下,百里屠苏颈间银环发出秋水般的清光,衬得他一张面容俊秀非凡,令人不敢逼视,一望之下却又挪不开眼。
屠苏似有所感般抬眸望过来,眼神陡地一亮,继而朝陵越微微颔首。陵越从人群后绕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接过他递来的一碗酒,低声道:“多谢。”眼见屠苏面色仍显苍白,又嘱道:“你内伤方愈,不宜多饮。”
百里屠苏嘴唇轻掀,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陵越见众人都陆续起身跳舞,便朝屠苏扬了扬下巴,问道:“你怎么不去?”
百里屠苏微微蹙眉,低声道:“我本不喜这种场合……”陵越像是料到他会这么说,低下眼饮了一口酒,掩去唇边一丝笑意。
两人本就都不多话,简单说得几句便又沉默了下来,并肩坐在一起,看着众人载歌载舞。过了好一会儿,陵越才又问起:“你所说的天蛇杖,是否便是历代大巫祝传承的法器?”
百里屠苏点头道:“是。不过天蛇杖是上古神器,轻易不可动用,一直封印在圣湖底,便是母亲在位之时也不曾碰过。后日春祭完毕,要劳烦你陪我去取它出来。”
“自当尽力相助。”陵越立即应允道,“你要用来对付焚天门?”
“嗯。”百里屠苏眸中冷光乍现,沉声道,“郁璘功力深厚,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胜他,更难以寡敌众。唯今之计,只能借圣器之力,一举歼灭焚天门,以绝后患。”
“好,我必当全力助你。”陵越看着他的侧脸,不假思索应道。
说话间一曲奏罢,人们停了歌舞,纷纷坐回原地。却有一名小伙子手拿一朵白山茶,走到人群中央开始唱起歌来。他唱的歌陵越听不懂,猜想是南疆方言,曲调却热情高亢。火光映着他年轻的面庞,含笑的双眼比天上繁星还要明亮。
围坐的人们一齐用手打着拍子,时不时喝两声彩。小伙子绕着篝火边走边唱,终于停了下来,走到一个女孩面前,将手中的花簪到她乌黑的鬓发间。众人高声鼓掌叫好,女孩又羞又喜,俏丽脸庞如春花娇艳。
乐师笛声再起,女孩取下山茶花,带着满面红霞款款起身,踮起脚尖开始且歌且舞,带着满腔情意迎向她心上的情郎。
陵越看了一会儿,不觉莞尔而笑。中原礼节繁多,未出阁的闺秀无不守礼矜持,又何尝见过这般热辣直白的表达。不过惊奇之外,倒也觉得此地风俗朴素可爱。
歌换了一支又一支,山茶花也传过了一双又一双手。传到凤寄书手里时,她看了百里屠苏一眼,眨了眨眼,又撇了撇嘴,索性递给姐姐道:“我不唱了,你拿去。”
凤采兰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你啊……别老痴心妄想的。重新挑一个吧?”凤寄书不依不饶地将花塞到她手中,又推了她一把,“姐姐穿得这么美,快些去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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