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瑶道:“绯霞?”
“西南府送来的。”楚渊道,“很甜。”
“哥哥喜欢雪幽。”段瑶从他手中接过酒杯,“他嫌绯霞太淡,每年却总会空出最好的冰窖来存放绯霞花,雪幽也只能排在后头。”
楚渊仰头一饮而尽。
“可否问一件事?”段瑶犹豫。
“朕早就说了,把你当亲弟弟看。”楚渊放下酒杯,“自然什么是都可以做,什么话都可以说,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段瑶道:“昨日为何要特意准备那些东南小吃,让我去送给玄天前辈?”
“就问这个?”楚渊失笑,“有哪里想不通?”
“皇上猜到了他的身份,却又故意戳破,不怕他会一时想不开?”段瑶道,“前辈袖中就藏有鹤顶红,万一他昨晚自尽,岂非什么都问不到?”好不容易才有了与潮崖有关的线索,难道不该好好保护起来才是。
楚渊道:“这世间人心复杂,也不是你问了,对方便一定会说真话。”
段瑶点头:“嗯。”
“看到那些东南小吃,便会猜到已有人察觉出他的身份。所以要么死,要么逃,要么继续待在行宫中。”楚渊道,“前两种,即便是朕强行将人留下,甚至用他所爱之人加以胁迫,得到的也未必就是实情。毕竟潮崖岛已经孤寂了千百年,他说的事情,外人根本就无从分辨真假。”
段瑶想了想,道:“可就算是留在行宫,也有可能会说谎话。”
“只有一半的可能会是谎话。”楚渊道,“而另一半,就是他愿意与朕合作,那么至少能有一半的机会听到真话。”
段瑶似懂非懂:“嗯。”
“玄天今日所言,与朕昨日的猜测几乎一致,所以应当是赌赢了。”楚渊道,“多在江湖上闯荡几年,你便会知道在遇事时该如何取舍,如何分辨。”
段瑶撑着腮帮子,愁眉苦脸。
不想闯荡。
“好了,不说这个。”楚渊又递给他一杯酒,“打算何时动身回西南?”
“原本是想明天走的。”段瑶道,“但若玄天前辈要前往王城,我也想跟着一道去。”
楚渊道:“不回西南,当真无妨?”
“师父会给哥哥疗伤,二哥也会从追影宫赶回去,我在与不在,没什么大的区别。”段瑶道,“况且算算日子,师父与哥哥应当还在路上,在将潮崖一族的事情解决之后,我再快马加鞭回去也不迟。”
楚渊点头:“也罢,随你。”
四周安静下来,段瑶看着远处出神,过了会突然道:“西南府连红绸缎都扯好了。”
楚渊:“……”
嗯?
段瑶继续道:“金婶婶与婆婆他们,一直就催着要哥哥成亲。”
楚渊笑笑:“你哥哥呢?他如何回答?”
段瑶道:“哥哥每回都被念到头晕,然后躲去后山找清静。”
楚渊道:“金婶婶,便是当年江湖中的金针圣女吧?”
段瑶点头:“嗯。”过了会又补充,“西南府人人都怕金婶婶,连师父也是,见到她拿起梳子,就抱着脑袋满院子跑。”生怕会被按住梳头,遇到打结之处也不知道细致些,死命拽,头皮都要扯掉一般。
楚渊笑得开心:“将来若有机会,当真想去看看。”
看看可不行,要长住的。段瑶抽抽鼻子,又问:“将来皇上与哥哥成亲之后,会将哥哥召到王城里来吗?”
楚渊:“……”
段瑶抱着膝盖看他。
楚渊掩饰端起一杯酒。他先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如此直白问出这种问题。但面对那种充满信赖的少年眼眸,若是因此发怒,一来不舍,二来也显得自己有些……喜怒无常,脑子进水。
片刻之后,楚渊道:“为何不去问你哥哥,将来想要住在何处?”
段瑶脸上绽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我回去便问。”不容易啊,总算是问到了哥哥想要的答案,嫂子亲口承认将来要成亲,成亲,且成亲!
看着他春光明媚的表情,楚渊突然就觉得,自己似乎被绕了进去,怎么想怎么像早有预谋,说不定是那人临走之前特意叮嘱的也不一定。
谁要成亲!
楚渊胸闷,将酒一饮而尽。
挖树,挖远些。
段瑶还在自顾自乐呵呵,毕竟西南府里头要出娘娘,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以后也是要当皇亲国戚的人啊。
段白月在昏睡中,微微皱了皱眉头。
南摩邪守在他身边,继续愁眉苦脸。
就算能安然将人带回西南,这蜡封一旦拆除,便要想法子解金蚕线,估摸着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天辰砂,那就只有闭关练菩提心经。可这般高大俊朗的徒弟,还是个情圣,若当真练得半人半鬼,从此与心上人一刀两断,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想得焦躁,南摩邪伸手哐哐怒拍了两下蜡封:“混小子,让你当年不听为师劝!”
西南府的侍卫在马车外看得忧心忡忡,这又是怎么了,王爷被封在蜡壳子里,怎么还能惹到南师父,可千万别给拍裂了。
但事实证明众人有些多虑,白玉茧吐出来的丝极为柔韧,莫说是拍两下,就连两日之后,从马车里被猛然撞飞出来,也没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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