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想让他知道,我只想和他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由意大利都灵飞返日本的飞机一个半小时后就会起飞,十数个小时后便会抵达东京成田机场。而我却不知道自己需要经历多少时间后,和也才会回到我的身边。
有人在与我背靠背的椅子上讲电话,掩不住得意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这本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喜欢大声讲电话的大有人在。让我真正注意到他的,是他在异国环境里熟悉的日语。我并无意偷听别人讲电话,但他讲的声音实在令我很难不听清楚他讲话的内容。
好象是在商议什么令人激动的大新闻,讲得滔滔不绝口沫横飞。他话里不时夹杂的故弄玄虚的用词,弄得我心里颇有些烦躁。
也许是因为我是明星的缘故,见识过不少记者传媒为争夺新闻的丑陋嘴脸,因此在确定坐在背后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是个记者后,我当即决定提起行李换个清净点的角落。谁知那个日籍记者也在这个时候起身,我们两个人逆向而行,撞在一起。他手里原本拿着的文件袋掉落在地上,相片全散落出来。我手中的咖啡打翻在地,弄湿了几张相片。
不想让他发现我是个日本人,于是用英文向他道歉。反正那时我的肤色经历法国充沛阳光洗礼后变成健康的小麦色,还蓄着浓密的胡须。乍看之下不过是个风尘仆仆的外国游客罢了。蹲下身子,我替他捡起那些相片,他倒也没生气我撞倒他的东西,一迭声地说谢谢。稍微瞥一眼,我发现相片大多照的是一些街头随处可见的建筑,只不过似乎都是同一栋建筑的不同侧面。当时我对那个记者是有些歉意的,原来他是个摄影记者而已,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就认出建筑不远处是著名的安东内利亚那尖塔。意大利都灵的象征。
又是意大利。这个国家在我的心里,因为和也神秘的行踪而变得十分微妙鲜明。
意大利,法国,日本记者,还有他口中说的新闻,我当时心里顿时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然后,这种预感在下一秒就得到证实。捡起最后一张相片,我看见一个少年斜靠在窗台旁的身影。
我的手在听到jin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茶泼出一点点染红了洁白的茶碟。裹紧肩上的羊毛披肩,我回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八点,电话依然没有响,我觉得我的好友今晚是不会出现的了。或许我应该打个电话去问问,犹豫一下我还是没有这样做。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黑咖啡,我重新坐回到jin的面前。
第九章
即使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我很确定我没有认错,我有可能认错其他任何一个人,但我绝对不会认错龟梨和也。一个和我朝夕相对的人。
相片里他的模样看起来比现在还要小几岁,还是干净纯白的少年时。
我当时的脸色一定苍白得可怕,因为那个记者问我是不是觉得身体不舒服。我手里紧紧捏住那张相片,他伸出手来拿回去,我下意识就想往后缩。但我不可以这样做,在我没弄清楚整件事之前,我不能打草惊蛇。努力平伏内心激烈的斗争,我将相片归还给他,并且与他攀谈起来。也许是误认我不是日本人的缘故,这个记者对我并没有什么戒心,也丝毫认不出戴上墨镜的我就是在日本红透半边天的明星,赤西仁。
我邀请他去机场咖啡厅一坐,以表我的歉意。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一番交谈下来,我得知他刚刚才游历整个意大利,准备筹划做一个他当记者以来最惊爆的内幕新闻。
在记者口中听到龟梨和也这个名字时,我的心里终于无法控制翻起滔天巨浪。好象有什么一直坚持的东西从心脏的地方一点点碎裂开来。那时,机场咖啡厅巨大的落地玻璃外面,飞机庞大的阴影如同张开双翼的飞鸟,从我的头顶上缓缓经过。点燃的半支烟,最终灼疼了我的指尖,烟灰坠落在地上,没有任何声响。
大概觉得我只是一个不问世事的植物学家,又或是他刚刚得到这个一直不为人知的秘密太过激动的关系,那个年轻的记者几乎毫无保留展现了他这一年在意大利及其他地方搜寻到的蛛丝马迹。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对手不是那个存在于和也身体里的少年,而是一个著名的意大利摄影师。
no。在意大利语里,是梦的意思。他已经逝世整整四年。一直被认为存在于有遗传性精神病的no臆想中,激发他无数灵感,拍出为世人所熟悉的作品,那个神秘的穆斯,是一个叫做girano仅有的几次杂志采访中,向日葵是no在自己作品中对这个少年的隐喻。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猜想他也许是一个智力低下的少年。只是也许。
在世人眼里,girano虚构出来的幻影。而现在,只有我和面前这个记者知道,girasole是真实存在的人,他还活着。
他的名字叫做龟梨和也。
回到日本以后,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推掉所有的工作,每天坐在和也的公寓里等他回来。有时还会站在那面空荡荡只挂着一幅曾经令我不安的油画前面,试图从中揣摩和也生活在这个空间里,生活在东京灰色的天空下,如同旋涡般混乱焦躁的心情。浴室的镜子被我用布遮挡起来,我不想在任何一个地方看见自己的脸,甚至不想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只想在和也漆黑的瞳孔里看见微笑的自己。
我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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