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他那时年纪小,虽然五官还没有完全张开,不像后来成名时那般引人注目,但也是让人心生好感的。老板见他长得好看,可怜他年少失去双亲,便让他离开后厨外出送餐。
暂时的痛苦与磨难,虽然让他的童年少年时代体味了人间冷暖,却也打磨着他的棱角,丰富着他的经历。虽然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在学校学习的资格,却异常幸运地踏上了另一条路。
餐馆负责为剧组提供工作餐,十四岁的楚沉晏在送餐的时候,遇到了他演艺之路上的第一位老师,他的伯乐。
楚沉晏一直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的。
身处最底层的他被命运之神眷顾,获得了人生中最宝贵的机会。
他珍惜着这份来之不易,在之后的两年内玩命地学习,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挣扎着握住那根带着希望的救命稻草。他有天资,有外貌,同时还有着令人艳羡的好运气。十六岁的他,在老师的力荐下,主演的第一部电影就一炮而红,从此踏入纸迷金醉的娱乐圈。
梦中幻境不断变化,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从眼前穿过,一个个熟悉的场景在面前闪现。早已经逝去的父母坐在桌边等待着放学回来的他,面前的碗碟中的菜肴还冒着热气;金色叶片随风飘落,卷动着校园中青涩的早读声,初中时代的同学模糊着面容笑着冲他打着招呼;第一次拍戏时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台词彻底跑路,留他站在片场被严厉的导演劈头盖脸地训斥;镁光灯之下,在众人的瞩目与热烈的掌声中,他姿态从容地走向台前,从上届影帝手中捧过演艺生涯中第一座重量级奖杯……
或美好温馨,或意义重大,或印象深刻,如幻灯机静静地播放着老旧的泛着昏黄的灯片,他像局外人般安静地回顾这自己这三十多年度过的时光。
梦中一张英俊的面容慢慢变得清晰,漂亮的眉眼,凌厉的目光,笔挺的鼻梁,柔软的唇瓣,都是他所深爱的。那人微抿着唇,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绯色,单膝跪在他面前掏出戒指,望着他语气坚定地求婚。
他激动着,欣喜着,微笑着伸出手想要接过绒布盒子中那枚小小的指环。
然而指尖接触的瞬间,世界颠倒,景色四散,面前那张熟悉的脸模糊起来,五官扭曲,气场恐怖。四周的光线骤降,眼前的实景分裂化为齑粉,被黑暗吞噬。他的迷茫、彷徨、喜悦、悲恸全部卷入身后巨大的漩涡中。
楚沉晏想要呼救,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发不出声,胸口仿若压着千斤巨石,浑身的肌肉都在无力颤抖着。他意识涣散,神思迷乱,高热的体温灼烧着他的神经,直到有人温柔地抱着他喂他喝下温水,紧接着入口是苦涩的药汁。后来,他感受到冰凉的药液被注射进入身体,随着血液游走,难受的感觉慢慢地消散了许多。
不知沉睡了多久,楚沉晏终于睁开了双眼。习惯了黑暗,他一时无法适应眼前的光亮,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沾上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他从虚幻的梦境中回到现实,恍惚之中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他一瞬间觉得生病的不是自己,而更像是面前的易玄,因为对方面色憔悴惨白,眼下一片青黑,一梦的功夫对方竟然明显的消瘦了。
见他醒来,易玄动了。他把之前握着的楚沉晏的手又抓紧了几分,眼中的焦急、痛苦、担心之情几乎要满溢出来。
“对不起。”楚沉晏抬眼望着他,听易玄用干裂的唇轻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病来如山倒,楚沉晏清醒了一会儿,不多时又支撑不住昏睡过去。他这一倒下就再也没能爬起来,病情几近辗转,时好时坏。起初是感冒发热,虽然用了药,扎了针,然而身体的各个部件仍旧接连宣告罢工。他只得终日蜷在家里的床上,浑浑噩噩地接受谢医生的上门治疗。
楚沉晏病的稀里糊涂,整天歪在床上接受易玄喂药、照顾,没心思也没精力计较之前发生的事情。易玄的那句对不起,他听得模模糊糊,随后陷入了昏睡,也不知是真实还是梦境。
易玄干脆将公司的事务大部分挪到家里来处理,会议通过视频主持,重要文件由秘书送来签署,偶尔需要外出,其他时间全都待在家里照顾病人。楚沉晏没想到自己这次病的如此彻底,好像要将早些年顶着口气的坚持全部击碎。待病情稍稍缓解些,易玄便陪他前往两人在郊外的温泉别墅休养。
楚沉晏靠着身后的皮质靠背,身边则是半搂着他的易玄。司机将车开的很平稳,一路风景正好,阳光暖人。入了秋,薄毛衫领口露出一截锁骨,之前正正好好的上衣宽松了不少。他侧脸望向窗外,连日来被疾病折磨,他脸色苍白憔悴,坐在后座整个人明显消瘦了。
湖光山色,绿树亭阁,的确是个适合养病的地方。体味着久违的休闲生活和美丽景色的同时,楚沉晏也深感易玄对他的好,自生病以来,对方一直守在他身边,以万般珍爱呵护最脆弱的瓷器的态度,方方面面地悉心照顾着他。
在远离城市的宁静山间,易玄的心情似乎也平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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