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细心地察觉到了,忙给殷果递上一块面饼,“这是我刚才讨来的,小姐你先吃着罢,我再去打点热汤回来。”
殷果接过面饼便大口地狼吞虎咽,感觉真切又模糊,盈川侯府,他们终于是进来了。
三日之后,殷子夜清醒了过来,睁了眼许久,才看清面前的木制屋顶,一阵微微的暖意自手边飘来,恍如隔世。
他艰难地起身,自内而外生起一股虚乏,从精神到身体都好像被掏空一般,无以支撑。一起动静,伏在一旁的殷果猛地抬起头来,与殷子夜大眼瞪小眼,爆发出一声欢呼,“哥——你醒啦!”
阿罗闻声赶紧跑过来,“哎哟我的老祖宗啊,少爷您总算醒了,小姐为您都熬了三天没睡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殷子夜愣了愣,继而环顾四周,这一间厢房不算太大,简洁朴素,他的卧榻之旁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的碳被烧得半灰半白,袅袅升着轻烟。
“这里……”殷子夜沙哑着启唇,“是盈川侯府?”
“是啊,我们住进来啦!”殷果说。
“我睡了三天?”殷子夜问。
“可不是,急死我啦!”殷果撅嘴。
殷子夜忍不住一笑,“你没给人家添乱吧?”
“小姐这些天只顾守着你,都没心思去捣乱了。”阿罗说。
“什么捣乱,我乖着呢!要不是我急中生智,那些王……”说到这她住了嘴,人家现在确是帮了他们,就不好再叫王八蛋了,便改口道,“那些人就得把我们丢大门外冻死啦!哥,你是不是该夸夸我?”说罢,眨巴着眼睛歪头瞅着殷子夜。
“好好好,该夸。”殷子夜无奈应道。三天啊……他只朦胧忆起,那日在侯府门前,大雪之中,一辆马车与他们擦身而过,那个面色沉峻的男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后来……后来的事情,他怎么也想不起了,但觉那冗长的梦境里,絮絮地回响着人声,努力去分辨,却如何都听不清。
阿罗心细,趁着两人闲话,给殷子夜端来食盆,“少爷,您先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
这几日他昏迷不醒,两人只得给他喂水喂药,这么长时间没进食,可不空乏?
待殷子夜接过食盆,阿罗嘱咐殷果,“小姐,您先陪着少爷,我得去看着煮药的火。”
“放心交给我吧!”殷果一拍胸脯。
殷子夜端详殷果一番,“你快去洗把脸,口水都流下来了。”
“哪有——”殷果擦一把嘴角,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到水盆边洗漱。
“哥,我觉得那什么侯爷不是好人——”殷果边洗脸边说。
殷子夜拿着汤匙的手止住了动作,“果儿,别乱说话。”
☆、书生无用
“不是乱说,再说这里又没有别人——”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饮水思源,知恩图报,我们现在寄人篱下,受别人恩惠是事实,便当知感恩,怎可怀怨怼之心?”殷子夜肃然道。
殷果不满地撇嘴,“可又是你说他们会好生招待什么贤士的——”
“无功不受禄,天下——”殷子夜话说到这里不由一顿,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哪里有免费的午餐?这是一桩交易罢了,各取所需,各图所欲。可这些话,他怎么能说给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妹听呢?
她只是个姑娘家,早晚有一日要出嫁,什么天下,什么朝局,什么肮脏的人心,这些都不该是她需要关心的东西。如果时局不乱,她本应单纯快乐地度过至少一个童年啊。
殷子夜轻叹口气,“总之,切记祸从口出,这里不是自己家,凡事要谨言慎行,不可出言不逊,明白吗?”
听殷子夜说到家,殷果怔了片刻,呢喃道,“自己家……我们还能回家吗?”
“……”
殷子夜默然。
许久,他才轻声道,“别想了。你将来的日子还长。”
殷子夜这一休养便是半个月,实则半个月也远未痊愈,腿伤恢复了个大半,勉强能下床走动罢了。这期间,顾决来过一次,齐牧则再未曾出现。那大夫倒是尽心,之后也来把了几次脉,少不得一番嘱咐。
这日,殷子夜梳洗过后,穿戴整齐,披上披风,殷果见状,情知他这是要出门的架势,忙拦在他面前,叉着腰趾高气扬,“你要去哪!哪也不许去!”
“果儿,别闹,”殷子夜故作严肃,“哥哥有要事要办。”
“大夫说了你至少要卧床两个月!你背文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连这都忘啦!”殷果理直气壮。
“……”殷子夜有点无奈,转而看向一旁的阿罗,想寻求帮助,哪知阿罗忍着笑,认真道,“少爷,小姐说得对,您还是回屋好好歇着吧。”
“不行,今天我必须出去。”殷子夜斩钉截铁道。
“不给去!”殷果站在他面前不让开。
“……”殷子夜有时候真的拿这个蛮横的小妹没办法,他揉了揉额头,决定曲线救国,“果儿,想不想吃好吃的?”
殷果一听这话,果然两眼就放光了,“什么好吃的?”
“榛子酥,五香饼,芝麻糖……”殷子夜数了起来,“鸡腿,烤鸭,梅菜扣肉……”
殷果的口水差点直接流出来,“哪里有?”
“你不让我出去,怎么会有?”殷子夜一脸为难。
殷果呆了好一会儿,“你出去了就会有吗?”
“不出去就肯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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