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武功,是生老病死苦,五种劫数。
何人所创,为何要将世人的宿命,如此血淋淋地用武功呈现出来?
庄少功捉摸不透,时机未到,父亲也不愿坦言。
嫡系子弟不能练这害人的武功,便豢养了无数死士来研习——
无颜、无心、无策、无敌和无名,正是死士中的佼佼者。
“少主,”无颜指着自己,笑嘻嘻地问,“少主到底带谁去?”
庄少功收敛心神,挪开目光:“听闻,无名,很厉害?”
无颜一撇嘴:“无名,大哥么,厉害是厉害,一个痨病鬼!”
“哦?”庄少功是听说过无名的,此人医术高超,能起死人肉白骨。
——这样一位深谙岐黄之术的神医,竟然是痨病鬼?
“少主可知,无名和属下几个,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在庄少功看来,他们都一样古怪。
无心和无颜面面相觑,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才道:“属下几个本事微末,禀赋有限,只能潜习《天人五衰》中的一种武功。习成之后,分别冠以‘情劫’、‘老劫’、‘死劫’、‘惑劫’和‘病劫’之名。无名不同,他虽是‘病劫’,却五劫皆通。”
庄少功明白了:“无名很厉害。”
“无名天纵奇才。庄家百年来,能以一人之力,练就《天人五衰》五种武功的,仅此一人。”
无颜嫌无心啰嗦,抢道:“少主杀鸡岂能用牛刀?属下这样的死士,用一次武功,便要少活十年,乃至数十年。少主要用大哥,还请三思而后行。”
无心道:“不错,这世上只有一个无名,却可以有很多无心。”
庄少功有些好奇,这二人,何以不遗余力地维护无名?
“若真如你们所言,我真想见一见这个人物。”
无心道:“少主要见无名,须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无名不愿为人。”
“此话怎讲,”庄少功莫名其妙,“无名为人处世,有些弊病?”
“此生不愿为人,是无名的誓言。他从不溜须拍马,甚至不愿讲话。少主莫要怨他不恭敬,他的命,是主人和少主的,原本就不必阿谀奉承,剑从不奉承持剑之人。”
庄少功心里雪亮,这死士怕是有些气节,欣然道:“我理会得。万金买死士,一散无复还——父亲倾尽财力,礼贤下士,我又何尝不知。无心你瞧我,是不明事理的人么?”
无心这才走到屏风后,将床榻的帷幔一掀:“少主请移步。”
庄少功没料到,无名就在屋内。经过这两人一番说教,他拿出十二分的谨慎,才踱近细瞻。
床上睡着一个少年郎。这少年郎,像是玉琢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就是无名?”庄少功满腹疑惑,压低嗓门,悄声问。
无心道:“不错,这就是‘五劫’的老大,‘病劫’无名。”
无颜坐到床边:“少主,你不必拘谨,大哥他入定呢,天塌下来也听不见的!”
这少年郎,看似没什么特别,安静极了。庄少功一见,就觉得好,不像无颜那么咄咄逼人,也不像无心那般俊美无俦。和他结伴而行,恰似兄弟二人,不大引人注目。
“既然如此,如何唤醒他?”
无颜笑道:“亲一下他,他便醒了。”
庄少功脸色微变,旋即明白,这是玩笑话。
无心看傻子般,睨了庄少功一眼,然后如同唤醒任何人那般,拍了拍少年郎的肩。
少年郎霎时睁开眼,一双眼清澄如潭,却好似空无一物。又闭上了眼。
“大哥,休要赖床,少主来了。”无心道。
庄少功忍不住想问,这几个人,论年纪,到底谁最大。
少年郎闻话,转过头,再一次睁开眼,看向庄少功。
庄少功和他四目相接,没能读出任何情绪,比起无心,这个少年郎,更像无心之人。
料想这人不喜欢奉承,自然也不喜欢虚与委蛇,他便单刀直入:“无名,我是少家主庄少功,我去乾坤盟,你去不去?”
少年郎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眼里有他的身影。
无心看了看少年郎,向庄少功解释道:“少主,大哥的意思是,悉听尊便。”
庄少功点点头,又问:“无名,你身体如何,要不要紧?”
少年郎仍旧缄默不言,空睁着眼,目不转睛。
无心看了少年郎片刻:“大哥说,不要紧,懒得动,不过,要带我出去,须得伺候我。”
庄少功惊了,不因无名狂妄,只因无名的神情始终不变,无心怎能读出这许多话来?
无心又道:“大哥道,不必惊慌,这是‘传音入密’。”
传音入密——庄少功无语:“有这样的本事,何不与我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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