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大扬眉:「喝!」
容嫣拿起这第二壶,闭上眼睛咕嘟咕嘟的倒进喉咙里。喝到一半,停下来刚想喘口气,那边已「不许停!」、「快点喝!」的乱骂开了。等他把这一壶喝完,容嫣脚下虚软,几乎摔倒,赶紧扶住桌子。
金老大哈哈一笑,拿起第三壶:「都说会喝酒的人要喝头三杯。爷爷看你也是个会喝的,你今天非得把这壶也喝了,咱们俩才算完。」
空腹灌下两壶烈酒,容嫣只觉得血涌上头,头昏眼花,只得拚命的忍着。秦鹏在一旁道:「金老大,您看,这个……容老板是再不能喝了,就让在下还代他喝这一壶如何?」
「谁都不许代!这是我跟他兄弟的事!」
「这……」秦殿玉道:「那……金大哥,是不是容老板喝了这壶,您就高抬贵手?」
「只要这小白脸喝了这壶,我就让你们唱戏!」
秦殿玉望回容嫣:「容兄弟……」
容嫣昏昏沉沉的听着,勉强站直身子,拿起第三壶:「金老大,你……你说话可要算数!」
说着又将瓶口递到唇边,仰起头,一口气倒了下去。
「好,我喝完……」话音未落,突然胃里一阵翻滚,再也控制不住,急用手捂住口,酒水胃汁从指缝间涌出来,膝头一软,无法支援,跪了下去,缩在地上,呕了又呕。
金老大哈哈大笑,甚是得意:「兄弟们,我们走!」
那数十个黑衣汉子也发出长长短短的讥笑和呼哨,宛若夜枭鸣叫。
金老大走到门口,回头笑道:「秦班主,你的戏班子要在天津卫唱戏,可以。就是这姓容的,若是让我看到他上台,小心砸了你的场子,你别怪我事先没通知你!」
容嫣以手撑地,只觉得一身冰冷,满嘴发苦。
学琴越来越快乐。
越往深处学,乐趣越多,妙不可言。
柳川每次都在偏厅等候容雅带着他的琴前来。
可是这一次,容雅走进来,手里却拿着一把中国的二胡。
也没有多余的话,走进来搬过一把椅子,坐下就开始拉。中国的传统乐器二胡发出了与小提琴极为相似的音色。绝顶聪明的容雅将小提琴曲谱琢磨成了二胡的曲谱,在二胡上拉出了着名的吉普赛舞曲。
柳川刚要拍手。
容雅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且慢。」
琴声一转,他已换了一支曲子,灵巧的手指在胡琴上制造出与小提琴一模一样的颤音,这是另一只小提琴名曲〈野蜂飞舞〉。忽高忽低的音律,恰若一只蜜蜂在开遍野花的原野上徘徊飞舞,轻灵动人。
柳川大笑鼓掌。
下一次,容雅来到的时候,柳川手里提着小提琴等着他。见到他,将小提琴架在肩头,拉了一曲〈汉宫秋月〉。goldman那深邃的琴声,将这一中国名曲演绎得凄美欲绝。
容雅也不禁微笑,回报掌声。
就在这斗室之内,两个本是敌对的音乐家,以各自的才华与卓绝的技艺,随心所欲地交流着艺术最微妙的精髓与共鸣,并由这些共鸣而心灵相通,惺惺相惜。不管外面的世界就在离他们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掀起着怎样的狂风暴雨,在这间小小的客厅,却是乱世中的一点奇景。
某一天柳川表演了巴赫那最负盛名的〈夏康舞曲〉,那几乎是目不暇接的动人音符交织而成,需要绝对的技巧和充分的才华结合才能完成的完美作品。如果是过去让容雅欣赏到这样完美的乐章,他该是多么的激动沉醉。然而此时容雅的心情却无比沉重。凝视着完全沉浸在小提琴中的柳川那专注的面容,他问自己,如果现在自己就可以杀死他,他会动手吗?一个能够创造出如此美妙的琴声的音乐家,真的能够如此轻易的毁灭吗?一个像他那样出类拔萃的优秀男子,一个如此真诚地热爱着自己的音乐的人,为什么,在他的另一面却又那么的黑暗可怕?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到底刘同志告诉自己的那一个他,是他的真面目,抑或现在展示在自己面前的这一个他,才是他真正的全部?
两个柳川正男的身影,光明或黑暗交替,在他眼前重重叠叠。
当最后一个和弦从柳川的琴弓下消失,他的脸上散发出喜悦的光彩,一种艺术家完成了某件完美的作品后那种光彩。他抬起眼睛,正对上容雅凝望的目光。容雅的脸容上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如果不是柳川太了解他,在那一瞬间,他几乎要错以为是爱情。
*
秦家班在天津卫开锣的第一场戏,临时换成了肖碧玉的独挑大梁《拾玉镯》。用的借口和上海那一次也差不多,都是因为容老板身体欠佳,所以无法上场。
一连数日,容嫣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门。
秦殿玉来找他:「二爷,你别这样,当心憋坏了自己。」
容嫣合衣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下,望着屋顶发呆,也不说话。
「那金老大,是混江湖的,兄弟我想啊,他争的就是一口气。要不,咱们再找他好好的赔个不是,兴许……」
折辱一次还不够吗?容嫣闭上眼睛,说了个:「不。」
「要不,咱们去找青帮的林堂主说说情,他们都是青帮的人,彼此间也好说话些。」
自从独自在江湖中行走,容嫣的少爷脾气不知收敛了多少,可此时却发作起来。一想起那金老大,只觉又是鄙厌又是痛恨,死也不想再见青帮那些人的嘴脸。容嫣翻了个身,扯过被子遮住头,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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