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种心有余悸的不安感,但它比上次要轻微得多。而上次的感觉对夏琛来说难以忘怀, 它就像是被子弹击中了心脏, 虽没有真实中枪的疼痛,却给胸口带来了麻痹和痉挛。即便只有稍纵即逝的一瞬, 但说不出的心慌和不安足足持续了好几天才消散。
夏琛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夏熙。
因为对方就住在他心里最深的角落, 如一小簇徐徐燃烧且永久不熄的火,牵痛又温柔的摇曳。可那个时候党派会议即将于羊城召开,独立战争正在策划中,他身为理事兼师长,一步也离不开。而如今第一次独立战争失败, 革命军继续南移, 离西省的距离越来越远,想去偷看弟弟一眼也变得更加困难,甚至不能贸然联系他。
如果说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那么出于利益需要,各派军阀之间也会出现时而对抗时而协作的局面, 可革命党与军阀永远没有利益统一的那一天。革命党是所有军阀共同镇压的对象, 革命的目标便是推翻军阀割据和其它封建残留,建立一个民主共和的新政权。
夏琛忍不住坐起来,习惯性的摸着枕边的怀表而稳下心神,然后下了床,望向窗外的夜空。眼里却看不到漫天繁星, 只看得到弟弟的脸。
他是真的很想他。
可此刻有关对方的一切都遥不可及, 只有思念寸步不离。而夏琛至今仍说不清他对弟弟的感情, 因为情感的变化好像就出于那莫名的一瞬,就在对方上中学后的某天某刻,他突然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弟弟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有着他最爱的一切特质,无论眼睛、睫毛、笑容,抑或穿着白衬衫静静站着的样子,蜷在床上乖乖熟睡的样子,连身上的味道都让他喜欢。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他知道对方是他的嫡亲弟弟,和他流着相同的血液。可他同时又荒谬地觉得既然对方跟他是从一个母亲体内孕育而出的,命中注定就该属于自己。甚至产生出更荒谬的想法,想把弟弟给藏起来,除了他之外谁都不准看。
事到如今夏琛已分不清当年的心理了,只记得他在难以想象的矛盾和折磨中煎熬了很长一段时间;只记得他告诉自己必须离开,不能害了对方;只记得那天晚上和弟弟在车站分别,他最后透过车窗回望,看见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远。
纤细单薄的就像一颗从天上掉落的小水珠,一不留神就会消散。汹涌的心疼那一刻几乎将夏琛击垮,想砸开车窗飞奔回去把它捡起来,从此妥善安放贴身保管,不让它被磕碰被风干或遭遇任何危险。
但不能了。
命运已将他带向了远方,一别就是多年。
夏琛沉默地站了很久,直到因夜风而引发了咳嗽,一时竟止不住。没过多久,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并伴随着低问:“宋师长,您没事吧?”
其实夏琛的咳声并不大,但他们如今是在向滇省转移的途中,当晚借宿的农家房屋比较简陋,完全不隔音。问话的则是和夏琛同一批加入革命会的向九,也是革命会中鲜少的女同志,可她的见识和眼界并不亚于男人,还懂得很多西医护理方面的知识,是个独立自主且让人欣赏的新式女性。
得到夏琛没事的回答后,向九仍然坚持提药箱进来,“宋师长,您的伤口正处于重要的愈合阶段,今天忙着赶路也没有换药,还是检查一下是否裂开比较好。”
夏琛最终在她的坚持下脱了上衣,露出腹部微微渗血的纱布。他平日里看起来削瘦而文雅,但脱掉衣服后会发现身上该有的肌肉一块也不少,而向九明明在之前帮他包扎时已经看过这些肌肉,耳根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微红,所幸灯光昏暗,无人能察觉出来。
她暗恋对方很久了。
夏琛学识丰富,内心强大而成熟,有高远的理想并愿意为之付出和牺牲,本就是她最欣赏的类型。更重要的是他虽拥有很强的能力,但完全不像其他留洋回来的人那样自大自傲或哗众取众,性格竟异常的温柔谦逊,安静内敛。
这样的温柔最是惑人,向九早已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她定下神,准备认真将夏琛裂开的伤口重新处理一遍,却在转头取纱布的时候再次看到了放于枕下的怀表,心神竟又乱了乱。
那块怀表是夏琛日日随身携带的,除了晚上睡觉,很少见他拿下来。而向九曾趁着他受伤昏睡偷偷打开过,发现里头没有表盘的那一侧,竟镶嵌了一张照片,很细致的按照表盖的尺寸修剪成正圆。
照片上立着一个身穿风衣的侧影,因为对方并没有正脸看向镜头,所以有点像是偷拍。也因为是侧影,加上年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她竟分不出对方是男是女,只觉得连一个侧脸都生得如此完美。
而画面正好定格在对方露出笑颜的这一刻,——照片中的那个少年人扬眉一笑,连他背后的花草树木和白云蓝天似乎都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鲜艳。照片的最下面,则写了两个轻淡到几不可见的字:吾爱。
夏琛当年离开西省投身革命事业时,随身行李非常简单,几乎什么都没带,只怀揣了这块表。表侧的金粉已经磨损,不知摩挲过多少遍。
向九瞬间心痛又不甘。其实吾爱两字并不一定是爱人的专属,也可用于家人或密友,但向九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直觉认定它绝非亲友这么简单。她一直知道夏琛胸怀大业,无心儿女私情,所以只默默暗恋而不敢表明,却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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