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平日里宰相们在皇帝面前是很有地位的。基本上到本初殿来议事,都会赐坐,慢慢商议。而且见了皇帝,他们通常也不必行跪礼,只要拱手就可以了。
但是现在显然并不是一般情况,皇帝正在暴怒之中,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毕竟是天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虽说不至于那么骇人,但是要处置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果然皇帝转头,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们,“几位都是匡扶社稷的肱股之臣,朕平日里多有信重,时时垂询,将江山社稷托付,诸君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还请陛下息怒,此事疑点颇多,臣等也有所察觉,只是没有找到切实证据之前,不敢呈览御前。”许悠道。
宰相本来就是协助君王处理朝政,如果什么大事小情都要报到皇帝这里来,就显得他们太无能了。所以他说他们还需要查证,没有及时禀报,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那是其他事情,眼前这一桩,可不能够同日而语。皇帝亦冷笑道,“哦?莫非朝中出了内奸,朕还得等你们全都查出来了,方能知晓?若是你们查不出来,就放任对方泄露军国机密?还是说这对你们也有什么好处?!”
他蛇信一般的目光扫过跪着的每一个人,让这些风光无限的宰执们心中憋闷不已。
皇帝摆明了是连他们也开始疑心,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说的话。众人也就不敢随意开口了,万一惹得他越来越生气,直接将他们下狱,就说此事与他们有关,亦是百口莫辩。
所以他们只能反复说,“臣等有罪,请陛下息怒。”
见皇帝发泄得差不多了,张东远连忙上前劝道,“陛下息怒,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查出那内奸究竟是谁。几位老大人年纪大了,不可久跪,陛下……”
皇帝眉头一皱,但最终也没有发作,只是冷冷道,“起来吧!”
宰执们看向张东远的眼神带着感激,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宰相者,位极人臣,群臣避道,礼绝百僚,他们平日里也高高在上惯了,现在在皇帝面前下跪,还被其他人听了个正着,心里难道真的会觉得高兴?对于开口解围的张东远,真的会心生感激?
心胸宽广的或许不会计较,但那心胸狭隘的,可就说不好了。
不过张东远为的也不是他们的感激。他心里知道皇帝并不打算这时候将这些宰执如何,不过就是发作一番泄愤罢了。现在皇帝发作完了,他自然要及时开口“劝说”,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接下来自然也没什么好商谈的,几位宰执灰溜溜的告辞离开。
等他们一走,皇帝便按捺着怒意,阴冷的道,“张东远,宣石世文入宫!”
平安心头一跳,终于知道自己之前百般不放心的究竟是什么了!
皇城司原本只是负责宫门启闭和探听京城内外消息的部门。其中主职是守门,兼职才是探听消息。而且能够打听到的消息,多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是起个辅助作用罢了。
但平安去了皇城司之后,一手将之改组,已经形成了锦衣卫的雏形。又制定教材,开办培训班来对皇城司下属的人进行培训,务必要让每个人都能够成为情报方面的人才。皇城司在他手下,自然发展得越来越好。
但那时候,平安还极力压制着皇城司的扩张,就算是在自己卸任之后,也留下了一些能够限制他们的规则。
平安一直希望能够保持皇城司的纯洁性,只打探情报,不做别的工作。尤其是要避免让皇城司卷入政治倾轧和党争之中去。在今日之前,这种限制和努力都还是有用的,因为皇城司的确是按照自己所设想的那样去发展。
可是平安自己也知道,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他制定再多的规矩和限制,都比不上皇帝的一句话!
而就在这一刻,在听到皇帝忍不住怒意的要宣石世文进宫的时刻,平安终于明白,皇帝打算将那个怪物放出来了。
是的,一旦失去束缚,皇城司便会成为一个怪物,跟历史上那个臭名昭著,令人闻之色变的锦衣卫一样的怪物。他们超脱于律法之外,可以肆意的插手案件,逮捕朝臣进行审讯甚至刑讯,彻底的变成君王打击官员的一项工具。
就像平安曾经跟赵璨说过的那样,身为一国之君,还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暗地里的手段,难免令人不齿。而且也会令人心惶惶,根本不敢放开手脚去做事。
因为你不知道身边是不是有一双眼睛盯着你,是不是待会儿就会有人跳出来逮捕你,甚至打杀了也不会有人替你伸冤。
平安可以理解皇帝和臣子之间天然的对立,也能够理解皇帝不信任朝臣的做法,但是他却绝对不赞同让皇城司卷入这样的事情里来。他打算留下来听一听,若是皇帝没有被怒气冲昏头脑,只是让皇城司暗地里探查消息也就罢了。如果打算让皇城司介入,他就要开口劝阻。
石世文很快就出现在了宫里。
皇帝见到他,也没有任何废话,直接道,“今日朝中之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皇城司负责的是情报工作,金銮殿上刚开始争执,早朝还没有散,石世文就应该收到消息了,所以皇帝也只不过随口一问,这样就不用过多的去解释这件事。
果然见石世文点头,他立刻道,“朕命你秘密调查此事,可能办到?”
“臣万死不辞!”石世文立刻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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