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躬着身,控制不住地疾喘,先前那番激战几乎耗去他所有体力,此刻纠结的背脊与赤裸的上身俱是汗水淋漓。
他依旧维持着最后一刀时的身姿,将刀回手勉力一拖,潇洒负回背上,转身拖着沉重步伐,摇摇晃晃,走向道观。
李庆成迈出一步。
张慕停下动作,耳朵习惯性地动了动。
李庆成跑向张慕,张慕转过身,伸出手。
“慕哥。”李庆成说。
“来,庆成。”张慕漠然道。
李庆成走上前去,与张慕牵着手,张慕猛地把李庆成拉进自己怀里,二人紧紧抱在一处。
冰冷的刀,滚烫的背脊,肌肤间的男子气息。
张慕摸了摸李庆成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把它拉开,问:“什么时候来的?”
李庆成:“好一会了,你没听见鹰叫?”
张慕茫然摇头:“方才运功入境,除了孙师,外事俱看不见,也听不到。”他缓缓按着李庆成的肩甲摸了摸,疲惫问:“城里呢?”
李庆成答:“唐鸿和方青余去了。”
说到这里李庆成才猛然警醒,问:“那厮呢?得马上把他带回去。”
张慕难得地微微一笑,看着李庆成的双眼:“我去。”
张慕进了道观,李庆成站在月色下,看了远处昏过去的孙道士一会,过去将他扛进台阶,放在观内蒲团上。
张慕把林犀扔在厅内:“不碍事,我以刀气封了孙师全身要穴,稍后便能醒转。”
李庆成点了点头,再躬身探林犀鼻息,只见林犀面如金纸,呼吸出的多,进的少,口鼻间尽是血沫。
李庆成拈开其眼皮时见眼白充血,瞳孔扩散,先前遭了张慕一刀,肋骨齐断,深扎入肺,又拼死跑上山,已救不活了。
李庆成又等了一会,直到林犀呼吸停止,才说:“走,把尸体带回去。”
张慕拖着林犀的一只脚,将他拖出道观外,李庆成停下脚步,看着门外那口钟。
“当年是怎么回事?”李庆成不禁问道:“你爹和我爹也来过这里?”
张慕点头。
李庆成道:“钟响有何含义?”
张慕答:“孙家世代守钟,汀城有句歌谣:钟山九响,改朝换代;枫水化冻,冬去春来。当年我爹撞响此钟,护送先帝入城,不费一兵一卒,汀城全境投诚。”
李庆成喃喃道:“既有这传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张慕:“因为不是时候。”
李庆成走出一步:“现在呢?”
张慕:“现在已无妨了,你想听钟声吗?”
李庆成朝巨钟走去,张慕扔下林犀尸身,一手按着李庆成的肩膀,示意他在原地等候。
“我为你做。”张慕道:“这是我的本份。”
张慕独自走向道观外的巨钟。
“当——!”
闻钟山第一响,在安静的夜里远远传开,声动百里。
连远在枫水南岸的葭城万民也听见了远远传来的钟响。
“当——!”
时隔二十年,自虞帝李谋一统西川后,钟声再度响起,浑厚钟声于夜空中悠扬传来。
“当——!”
张慕赤着男儿肩背,推动撞柱,每一下撞上,铜钟雷鸣般的巨响震耳欲聋,闻钟山静夜林鸟惊飞,掠过天际。
“当——!”
天际一轮银雷,汀城千万百姓抬头,城头兵士纷纷茫然四顾。
“开城门——!”一名老兵喝道:“开城门,迎天子!”
“当——!”
二十年前,亲眼目睹虞帝李谋与张孞入城的百姓记起往事,纷纷从家中奔出,站在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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