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正赶着两匹马的安托万这回真的震惊了。交易所?少爷喜欢去的地方难道不是只有那些名流汇聚的高级沙龙?“少爷,您……”他迟疑着想说什么。
但夏尔不打算解释。“反正也不远。难道你突然忘记了路怎么走吗?”
这话语气温和,但安托万鼻尖上沁出了冷汗。“当然不,少爷。”然后他调转马头,朝着另一边方向而去——他们家少爷肯定受刺激太大,以至于脾气都变了!
从塞纳河的桥上过去,没多久就能看到巴黎交易所仿帕特农神庙的一排灰色立柱。还没到上午的闭市时间,门前路口人来人往。
夏尔下车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形,不由得微微扬眉。说句实话,这地方他来过很多次,熟悉得很;现在看起来,除了交易所本身,其他地方变化都很大。但只要里面的东西不变,就没有任何问题……
“少爷,您要进去吗?”安托万小声问。在这里进出的通常都是巴黎的大人物,他自觉地控制了音量。
夏尔想了想,觉得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原身是个24k纯的不学无术,要是他变得太快,容易被他爹怀疑。“算了,你去帮我叫下父亲,我想和他说两句话。”连个电话都没有的时代,借口不要太好找!
几分钟后,安托万就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出来了。这男人中等个儿,相对壮实,通身气派,边上不少人纷纷主动给他让路。
这正是维克多-安日-纪尧姆·葛朗台,夏尔他爹。他白手起家,现如今已经是巴黎的一个区长,众议院议员,兼任国民卫队上校以及商务法庭的法官,同时还经营葡萄酒批发生意。这职位换算一下,差不多等同于帝都区长、全国人大代表、帝都军区上校、帝都中级人民法院法官以及分区葡萄酒代理经销商的加和。
毫无疑问,葛朗台家不仅跻身于巴黎上流社会,还可以说是举足轻重。但现在越风光,破产那天就越悲催。
“夏尔!”纪尧姆看见自己唯一的儿子,小步从台阶上快走下来,“你怎么来了?”他看向儿子的眼神温柔至极,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都完全可以用溺爱来形容。
“父亲。”夏尔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来。“我刚从没什么事情,所以想过来看看父亲在做什么。”
这本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纪尧姆一瞬间眼里就出了泪花。他们夫妻感情甚笃,妻子病逝,他非常伤心。儿子更是因此病了好几天,都烧糊涂了,嘴里还喃喃着妈妈。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承担起所有责任。现在夏尔好起来了,甚至还主动地关心他,他哪里有不高兴激动的道理?
慈父多败儿啊!
夏尔没忍住在心里嘀咕了这么一句。疼孩子过了度,绝不是件好事。但他面上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只不动声色地道:“您的事情似乎还没有做完……我是不是来得不太合适?”
“不不,一点问题也没有!”纪尧姆立刻否定,同时更高兴了。虽然夏尔大病了一场,但病好以后却比之前显得更孝顺贴心了!“我突然想到,你今年也要成年了。如果你以后还想来这里,大可以跟着我一起。怎么样,夏尔?”
夏尔愣住了一秒——他的确想要介入葛朗台家的事务,但他还没说出口啊!“如果父亲觉得这可行的话,我当然没有问题。”他假装客气。实际上他想的是,有求必应,没求也应,纪尧姆溺爱孩子也不能全算作缺点嘛!
纪尧姆本只是一时情绪激动脱口而出,说完立刻就后悔了——他还不知道夏尔?恐怕这个儿子对指甲刀、马鞭或者衬衫硬领的兴趣都比对债券大呢!可就在他想找话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夏尔点了点头,不由得比之前还震惊。他这儿子突然想要奋发向上了吗?
就在这时候,边上突然有人插话进来。“议员阁下,都快闭市了,您还在这外面站着做什么呢?”
两个人同时转头去看。发现说话的是个花白胡子,眼里精光闪烁。花白胡子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年纪身材和纪尧姆相仿。如果说纪尧姆长了一张和气脸的话,这个就显得有那么点尖嘴猴腮的意思。但不论是哪个,都很眼熟。
“噢,洛甘,苏歇!”纪尧姆认出了自己的商业经纪人和公证人,之前的那点疑惑就被忘记了。“来这里,我正好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夏尔很快就要和我一起来交易所了!”
夏尔站在一边,敏锐地注意到这两人的反应——目光一闪,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现在会不会早了点?”洛甘,也就是花白胡子,说,“夏尔还差几个月才成年呢,你就这么心急?”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使得抱怨语气就像是玩笑。
“也不是这么说,夏尔毕竟是唯一继承人,早点学没坏处。”苏歇这话似乎在反驳,但很快话锋一转:“这肯定是你的意思吧,老伙计?”
纪尧姆两手一摊。“这次你可猜错了。”他关心地看了看夏尔,确定儿子脸上没有任何不愉快的意思才说了下去:“顶多一半一半!”
洛甘和苏歇飞快地交换了个眼光。真的假的?像夏尔这种只对让自己更时尚有兴趣的少爷,真的愿意开始接手纪尧姆的部分事务?如果是真的,摆平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少爷岂不是是糊弄纪尧姆更容易?
这怀疑以及随时而来的窃喜不太明显,至少纪尧姆没发现。但一直注意着的夏尔看了出来,不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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