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来电话,秦佑掏出手机看一眼屏幕,深深看一眼楚绎的背影,转头朝着书房去了。
客厅留下一老一少两个人,棋子摆上棋盘,秦老爷子上相,叹了口气:“秦佑那个性没意思,从小就话少。”
楚绎实在不知道接什么话好,虽然老人看起来和蔼可亲,但这是一手把秦佑训诫出来的人,大半辈子呼风唤雨。
他要真当秦老爷子性子表里如一的温良随和,在他面前嘴里没个把门的,那就是他蠢了。
过了片刻,才斟酌着开口,“他很优秀。”
老人不无自豪地叹息:“是啊,很优秀,就说下棋,秦佑十八岁那年,就能把我将到底了。”
说完,啪地一声,利落地吃掉了楚绎一个卒,呵呵笑了。
楚绎不知道他说这话有多少弦外之音,在这个迷乱的夜晚,脑子却突然清醒了。
现在,他对面就坐着一个对秦佑寄予厚望的人,而秦佑,本来应该是什么样?
因为家世,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他都必须有一个主流社会能视之为正常的家庭,有男主人,也有女主人,还至少得有一个孩子。
楚绎不知道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即使秦老爷子是在暗示他,人家也有这个立场,他甚至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秦佑的人生需要什么,他从一早就知道,可是,清醒着沉沦,他自己也是,一直在感情和理智之间撕扯。
最后一颗棋子落定,他输了。
秦老爷子面上浮出一丝疲色,把棋子摆进盒里,“今天就到这。”
楚绎伸手帮他收拾,又听他慢悠悠地开口:“后天是老头子我生辰,小辈们都来家里做客,到时候,你也跟着来热闹热闹吧。”
楚绎茫然地望向他,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但自己都说不清出于什么,楚绎怔愣片刻,还是点了下头,“好,到时候我山门给您贺寿。”
秦佑这晚上睡得不好。
他躺在床上,用胳膊遮着眼睛,脑子里边千头万绪,许久都没能入睡。
一直到半夜,意识才慢慢恍惚下去。
迷迷糊糊间,他自己走在一个屋子里,脚踏着木质的地板一阶一阶地走上楼梯。
时间应该是深夜,大宅里头很安静,墙壁上间隔的几盏壁灯,灯光把楼道照得昏黄。
他手里拖着一个棒球棒,一直走到楼上。
楼梯的尽头,再顺着光线晦暗的走廊往里走,一扇紧闭的房门出现在他面前。
他耳朵略微凑上去,听见里边传来女人压抑的啜泣声。
心底登时怒火勃然,他咬紧牙关,退后一步,抬脚朝着木门猛地踹去。
嘭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里重重击打着耳膜。
但他力量好似有限,秦佑看着自己踹门的脚,那是一只孩子穿着球鞋的脚,是的,这还是他小时候。
恍惚间,秦佑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回忆,还是梦境了,但不受此刻的意识控制,他挥起棒球棒,猛地朝门锁砸过去。
屋里女人哭声越来越大,还在叫他的名字,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似乎是让他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哗啦一声,门开了,他跨进门。
卧室的大床上,女人蜷缩在床头,一头卷发凌乱不堪,双手不知道被什么捆缚在床头铁花架上。
秦佑又走进些许才看清那是一副手铐,女人雪白的胳膊上有斑驳的青紫於痕,他牙关咬得更紧了。
女人泪眼滂沱地看着他,哭得泣不成声,“秦佑……出去……”
秦佑转头看着旁边贵妃榻上的男人,男人显然喝多了,身体无力地侧躺在塌上,酒意迷蒙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目光几乎对不上焦。
秦佑走过去,突然高高扬起手里的棒球棒猛地一下砸在贵妃榻的靠背上,“手铐钥匙!”
男人被他惊得一颤,很快跌落在地上,冲着门外不顾一切地嘶吼出声,“人呢?都死绝了吗?把他……给我带走!”
秦佑又是一棒打在他身边的地上,“钥匙!”
很快,家里其他人上来了,冲过来拉住他的是一个成年男人,秦佑目呲欲裂,这次球棒干脆往喝醉的男人身上去了。
但挥到一半却被人拉住了胳膊,耳边有人焦急地喊叫,“秦佑!你怎么能打你爸爸。”
还有女人凄厉的哭声:“秦佑……你出去……”
眼见着被人拖出门,秦佑目光狠狠锁在喝醉的男人身上。
男人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通红的眼睛回视他,“我只是在乎你妈妈,我错了吗?”
嘭地一声,门在他面前合上,秦佑猛地一惊,人顿时醒了。
不是他小时候那座大宅,没有喝醉的男人,也没有哭泣的女人。
没开灯的房间,只有窗口淌进的,一地白月光。
第二天早晨,楚绎起得不算晚。
还没洗漱,就听见房间门被敲了两下。
往洗手间去的脚步转了个方向,走到门边,伸手打开门,他看见秦佑站在门外,已经穿得一身周整。
也是,明天就是秦老爷子的寿诞,秦佑今天应该会跟老爷子一块儿回老宅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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