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琼州,之所以能涌入三百多万人而没有发生大的动乱,除了严苛的制度约束,最大的解决办法就是无处不在的用工荒,僻如这条黎母水的治理工程就需要十多万民夫,再加上为他们服务的辅助人员,一下子就让逾二十万人有了活计。
百姓一旦有了活计,就会心生希望,自然不会生事,简单一点说就是,干什么都好,千万别闲着,一闲就容易出事,这个道理自古而然。而除了这些渡海前来的百姓,还有一批特殊的人,无论他们是否情愿,都必须要从事相应的劳动,在这些人里头,有老有少,身份也各自不同,可是在这里,无一例外都是一种人。
流徒!
从中原王朝开发岭南伊始,琼州最大的功能就是收容被流处到这里的罪囚,因此它所有的本地居民,如果往上追溯个几代的话,多半就会是这样的身份,现在依然是一样,无论是泉州的那些罪民、还是静江府被打成叛乱份子的乡绅、参与其中的各级官吏、甚至不久之后会送到的京东那些罪属,最终的目地的就是这里,因为大宋没有比它更远的地方了。
“铛!”得一声,金石相交迸出明晃晃的火花,一个精赤着上身的大汉正用一柄大铁锤,敲击着嵌入石缝中的凿子,缘着石缝将那块巨石慢慢割裂,然后用绳子捆住,在一群男子的拖拽下,从山岩上拉下来。他的身后是一个平整的采石场,无数这样的石块被凿开后,经过粗粗地加工,最后变成合用的石材,用于建筑或是别的工地。
“来,喝口水,歇会儿吧。”
大汉将大锤斜靠在山石上,接过那个粗陶大碗,也不顾上头还有个豁口,“咕噜咕噜”一仰头就倒了个干净,末了用满是灰尘的手背噌噌嘴:“痛快,还有么?”
给他倒水的是个老者,看着比他要大上许多,两人亲密得就像是父子,听到他还要,老者有些吃力地提起一个大壶,想要将壶嘴抬到他的手边,大汉摇摇头,一只手将那壶接过,轻而易举地给自己又倒了一碗,然后一饮而尽。lt;gt;
喝罢,他一屁股坐在山石上,看到那老者打算收拾好了去别处送水的时候,伸出手一把将人拖住:“他们又不曾让你做什么,在屋里歇着不好么,偏要过来,这里风沙大呛也呛死了。”
“哪里歇得下。”老者被他这么一拉,站在那里落寞地说道:“若不是老夫一意孤行,你们何至于落到这里......你呢,还不是一样,这等重活,又岂是你一个统兵大将干的?”
“统兵......”大汉的嘴角现出一丝苦涩,指着周围那些在干活的人群:“你看看他们,一个个手脚慢成那样,某不做,这活不知道何时才能完成,到时候,大伙都得挨饿,某一个粗汉,少吃一顿半顿得打甚紧,你都快七十的人了,难不成真饿死在这里?”
“哪里就饿得死了,他刘子青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朝廷一日没有诏命,这些人就都还是命官,将我们尽数饿死了,谁来替他背那些锅?”
这种事情上,做为武将的权兵马司总管、静江都统马暨显然没有转运使邓得遇看得明白,杀人有许多种方法,在这种情形下,最简单也是最干脆的,莫过于将他们直接扔在静江城,降也好死也好就都是元人的首尾了,如此费尽心力地弄到琼州来,肯定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这个采石场位于山中,里头全都是如他们一般的广西各处官吏,因为参与了静江城的那场变乱,被尽数拘押于此,奇怪的是,这里除了他们和原本的仆役,一个看管的军士都没有,只是硬性规定了,每天必须完成的石方量,少多少就扣多少粮食,这么着逼着他们来干活。
于是,原本都是以文官为主的这帮子人,先前还仗着身份不肯做,到后来饿得不行,又无人肯帮,这才明白人家是真的不在乎饿死他们,反正都是一个身份,又没有人在一旁取笑,加上他们两个为首的带了头,慢慢也就干了起来,其实马暨心里很清楚,给他们定的量,并不算重,主要就是不想让他们闲着而已。lt;gt;
不过这个量,对于以文人为主的他们来说,做起来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他一个人就几乎承担了三分之一的任务,依然要紧赶慢赶才能达到定量,其他的人就可想而知了,就这么着,也慢慢地过了一个多月,到了新年的时候,还给他们加了餐,吃到了久违的肉食,并且让各自的家人前来与之团聚,这番接触下来,才知道人家除了将他们限制在这里,并没有累及到家人,该分房子的分房子,该落户的落户。
因此,邓得遇才会那样说,他是连孙子都成了人的人,一大家子被弄到琼州来,按照户籍管理条例,以三到五口为一户,一共分了七、八个单户,排得近的就连屋子都开了工,在这些晚辈的身上,他丝毫没有看出被欺负或是排挤的那种不平,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新生感,好奇之下便细细打听了一番。
“贷房于民、强制入学,只此两条,他刘子青只要还竖着大宋的旗帜,千百年后,史册上一个名臣的位子就跑不了,而你我不过是螳臂挡车的跳梁小丑罢了。”听完之后,邓得遇不禁悠悠一叹。
马暨虽然是个粗汉,心思上却没有想像中疏漏,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义,如果说建房修路搞教育都是治臣的光辉业绩,可以流芳百世的话,其他的比如改革军制、别设官署、新立条文等等举措,背后就有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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