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杰把衬衫的最上面一粒纽扣系好。一切准备就绪。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
说不上是什么体面的事。不过他们这样的人也已经与体面没什么关系了。只要能活得下去,不算辛苦已经是万幸。
这家超市是一个大哥在出狱后开的营生。蒋杰出来后一直在这里做事。他有大学文凭,所以大哥让他做管理事宜。说是管理人员,但也要经常和工人一起搬货,清点。这里的人大多有刑罚经历,但是每个人都惩罚之后努力的活下去。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不值得被任何人赞扬或贬低。蒋杰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被其他人认为他们是特别的。
他过得还不坏。只要不去想那个人,想他坐牢的原因,想他在监狱里的经历。现在的一切都让他心满意足。
但是他们必定是要再见的。
2012年的9月29号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第二天会是中秋。超市里的顾客忙忙碌碌、热热闹闹的采购着第二天过节的东西。因为中秋是家人团员的日子,必定需要很多的食物。这给超市增加了工作量。忙碌的空白中蒋杰微微想起了不知现在在干嘛的家人。
在他被羁押后,他就联系了家里。但是得到的只是一纸断绝关系的声明书。
也许他们现在也在某个超市买着明天的食材。会不会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呢?哪怕只是有过这种念头。自己终究还是会有点想念,就算只是因为骨血。蒋杰捏捏被眼镜压痛的鼻梁。突然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大冰柜前的男人。
还是很帅气的样子,而且更加成熟了。英俊的侧脸有着冷漠的线条。看他穿得一副银行白领精英的样子,很难想象这个人曾经是时尚杂志的摄影师。但都是一样的优秀。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光彩照人。根本无需赘述。
蒋杰带好眼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他的位置在那里。他珍惜现在的宁静日
子,这比什么都重要。脖子上的伤疤撕裂般疼痛,仿佛有血又流了出来。他疑惑的伸手去摸,只摸到干燥的衣领。但是感到灼热的伤口仿佛还未愈合。血液好似随时会因为一个稍大的动作而从破裂的伤口里喷溅而出。
保持着小心的姿态。蒋杰一直工作到下班。他主动要求留下来加班。下班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秋夜风寒,他穿着单薄立刻一阵寒颤。
一只手递给他一件外套。
他侧目,一张曾经每晚出现在恶梦中的俊脸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有些戏剧化的效果。内心应该剧烈起伏,但有感觉的地方只有脖子上的伤疤。他用手摸了把以确定是否真的没在流血。
男人似乎有些局促。伸着的手一直没被接受。只能僵硬的放下。
“乔秀智。”蒋杰说出这三个字。其实他们不算熟悉。在一起的时间都抵不上他和狱友呆的久。然而这个并不熟的男人却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好久不见。你最近怎样?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再见。”再见是再也不见。蒋杰现在只想早点回去睡觉。没走两步就被人跟上来。乔秀智拉住他的胳膊,用一种接近真挚的眼光看着他。
所谓真理都是无限接近的,因为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真理。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语气冷淡带着警觉的质问。乔秀智愣了愣,还未反应蒋杰继续问:“埋伏在这里有什么阴谋?”乔秀智刚要开口,蒋杰又抢在前头,这次的语气是有些自嘲的辛讽:“我还得罪了你的哪位吗?”
“不。不。我是通过一些方法找到的你。但是我并无恶意。”
“你的善意和恶意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现在很忙。不希望别人打扰。尤其是你。”蒋杰看着乔秀智,没有一丝退让。这个曾经将他踩在脚底践踏的男人,说一点不怕是假的,但是现在有一种绝对厌恶形成的力量让他支撑着站在这个曾经畏惧的男人面前,挺直脊梁。
“抱歉。这是我的名片。有空和我联系好吗?”
蒋杰没有回答也没有接受。乔秀智蹙着眉头将名片塞进蒋杰口袋里。转身离去。
蒋杰全身绷紧的神经立刻放松了警惕。握紧的拳头张开,里面有自己的指印。
在回到家里,洗完澡躺在床上时,那种倦怠的厌倦从里而外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厌
倦,即是对他人,也是对自己。因为厌倦所以具有肆无忌惮的力量——最多不过是死。活着才是可怕。无可奈何的活在这个孤零零的世界上。他就像是随时会被人一笔勾销的账目一样,微弱又渺小。
当蒋杰在床上辗转反则的时候,他的楼下一辆银色的汽车熄了车灯将自己隐没在黑暗中。乔秀智坐在车里,默默地燃起一支烟。
☆、伤口未愈 下
小时候,乔秀智只想过一种正常的人生而已。不多不少,不用艳羡他人,也不用自我怜悯,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曾经他将这希望寄托在了叶菁英身上,然而还来不及茁壮即已毁灭。
那个毁灭他希望的男人,终于也被他毁灭。
站在叶菁英的墓前他却开不了口。被扼住脖子一般窒息。我为你报仇了这句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这时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他做错了。做错了,但是根本没有改过的机会。
2012年的9月30日是中秋。乔秀智看着天上的月亮想不知蒋杰现在在做什么。
蒋杰看着门庭冷清的超市感到一种有里而外的轻松自在。在广播里放了自己喜欢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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