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贴在狗直棱棱竖着的耳朵旁,轻声哄着:“大哥,放松,坐。”
狗收敛杀意,端正坐下,沉稳若山。
“这是军犬,请在有我引导时才靠近它,”战士深吸口气,挺直腰杆,上前一步,对严授纲不卑不亢道,“还有,我不同意你们增加火药量,会烧伤它。”
严授纲这时候,才恢复了心跳,他脸色苍白,似是觉得有些丢脸,眼中翻涌着羞恼,嘴角弯出不善的冷笑,“这是为艺术献身,艺术你懂不懂,当兵的就算没念过几本书,也应该能够懂得做人最基本的道理,看见朱兰茵没有?”
他用手一指被五花大绑,像个布景般躺在地上的女一号,“千万片酬的天后,躺泥地上一个多小时了,她抱怨过一句吗?人尚且如此,人都会为了艺术献身,狗怎么了,别以为就你的狗金贵!”
战士看了眼朱天后,他本来就不擅长口舌,根本辩论不过人,这时候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心里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却什么道理都讲不出,只能一个劲儿梗着脖子不同意。
严授纲转身就走,满脸厌恶,再也懒得理会小战士,一个电话打到了段大校那里去。
段大校一听,因为他的人和狗不听话,竟然让朱兰茵卧在冰冷的地上那么长时间,她是一位娇柔纤细的弱女子,这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
当即,他二话不说,直接从基地中冲了过来,将小战士踹到一边,上手揪住军犬的后脖子,塞到烟火师面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里我说了算,还反了你们了!”
军犬咬紧牙,它看到这个人肩膀上有杠有星,明白就连训导员都必须得听他的,这就是军队,很多时候,军衔就是一切,而训导员无能为力。
狗隐忍着,低下头,就像在进行一个艰苦的伏击任务时那样,收敛自身的气息,老老实实让段大校抓在手里,尽管,这时候,它只要稍稍偏头,就可以将那不知死活混账的命根子给咬下来。
严授纲看着这一幕,反倒不领情了,他摆摆手,懒懒地说:“算了,不弄了,不真实的镜头,拍了也没用。”
段大校单手揪着狗脖子,胳膊上强健的肌肉块块隆起,衬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分外好看。
他正有意无意在朱兰茵面前显摆,一听这话,赶紧热情道:“别啊严伯伯,拍吧拍吧,有什么需要,我给你安排。”
严授纲厌恶地看了狗一眼,慢条斯理道:“你说的,我可提要求了。”
“您尽管提。”
“我其实也不想你难做,只是,为了艺术……”他轻声说,“这个镜头,恐怕得上真炸药了。”
段大校一愣,他手里的军犬转动下耳朵,微微睁大黑沉的眼。
严授纲不知怎的,心中一突,下意识扭开了脸。
他闭闭眼,疲惫地叹了口气,“如果有别的办法,我真不会说这话,你知道,我也是个疼狗爱狗的人。只是……不这样,就没有办法达到那个悲剧的张力,所以忍痛考虑,觉得这样做,还是值得的。”
这时候的严授纲,蹙着文秀的眉,清俊的脸上满是无法开解的遗憾与焦虑,使他看上去,竟充满了难言的魅力。
几乎同时,地上的朱兰茵低低呻吟了一声,灰头土脸的姿态难掩艳丽无方的国色。
她虽然被绑,却还是挣扎着抬起头,看了段大校一眼,这一眼中,有着淡淡的苦涩、坚持,以及一丝微弱的恳求。
段大校明白了,不做到完美,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会放弃,他们严谨的工作态度,对艺术的执着追求,无法不使人动容。
尤其,朱兰茵还在寻求帮助,她一定非常辛苦,非常难受,才会露出这种眼神。
必须赶紧拍完这场戏,让严授纲满意,她才会得到解脱,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有他。
当即,段大校再不犹豫,“行,这条反正是退役军犬了。”
不管它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辉煌,立下多少赫赫战功,创造了多少令敌人威风丧胆的传说,如今,它已经老了,已经退役了不是么。
是自然老死,还是炸死,也没什么分别,退役后,国家养它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而且,它活得也太久了些,吃养老饭的年头,和服役时间一样久了。
再说,最后的最后,在银幕上塑造一个光辉的英雄形象,来作为一条军犬生命的终结,也算不辜负它那英雄犬的称号么,总比英雄迟暮,又老又病的,像坨垃圾般死了好。
严授纲真诚地道了谢,对军犬露出一个微带遗憾的笑,追求美的巅峰,总会伴随着牺牲,而这种牺牲,值得。
当下,烟火师与道具一起,将新做好的炸药包交上来,段大校叫过远处的小战士,让他指挥军犬,叼起来跑。
“大队长,大哥很乖的,其实前几次,它也跑得很好。”小战士心下惴惴,微带讨好。
“嗯,就那么跑。”段大校看他一眼,“你怎么叫它大哥?”
小战士不好意思地笑笑,“它一岁开始出任务,十五岁才退役,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啦,不管军龄还是年龄,都比大多数战士还要久,当然是我们的老大哥啊。”
狗的寿命,一般在十至十五年,军犬则要更短,二十八岁的狗,相当于两百多岁的人类,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尤其,这狗的身体状况,完全不输壮年犬,能跑能跳,强劲的肌肉隐藏在水银泻地似的狼青色皮毛下,威武美丽。
它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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