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不过是一只鞋。”奕洛瑰看着安永狼狈又慌张的模样,不禁笑道。
安永忍不住别过脸,无可奈何地瞪了奕洛瑰一眼——他当然不是吝惜一只鞋,只是足下所穿的是崔府之物,有崔氏徽记又镶着云母松石,谁能不识这鞋的主人?被人捡着了,十有□仍会送还崔府,到时又是一番口舌。
奕洛瑰没空理会安永百转千回的心思,只紧紧搂着他,顺着这个姿势将他钉上城头。这时宫中远远敲响了几声晨鼓,之后一呼百应,震天的晨鼓声响彻云空,唤醒了睡梦中的新丰城。奕洛瑰亦跟随着鼓声调整节奏,伴着那晨鼓三千,用腰一点点撞散安永的三魂七魄、四肢百骸……理智在这一刻到底屈从于感官,安永整个人蝉附在女墙上,十指紧紧抠进硬实的夯土,双眼紧闭着,□声断断续续地从唇间逸出。
这时身后的人却忽然停下动作,附在他耳边低声喘息着开口:“你睁开眼,看一看……”
“嗯……”安永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却蹙紧双眉把眼睛闭得更紧,恼他不肯干干脆脆,“看什么……快些……”
奕洛瑰却仍然不肯合作,执拗地按住他不安的扭动,低声催促道:“快,把眼睛睁开。”
安永这才勉强找回一丝理智,撑开眼皮往城下瞄了一眼,立刻又无力地将脸枕在女墙上,喃喃道:“看过了。”
“可看到什么了?”身后人得寸进尺,不依不饶地追问。
安永再好的脾气这时也终于开始冒火,使劲挣扎着要扭过身子,咬牙一字一顿地怒道:“如果陛下想说话,就放微臣起身,有话好好说。”
奕洛瑰忍不住哈哈大笑,就势帮他翻过身面对着自己,身下却不放松:“偏不,我就爱这样说。”
安永经不住他软磨硬泡,一下子又丢盔弃甲,仰躺在女墙上随他发疯。好一轮激烈的攻伐后,就听奕洛瑰放缓了节奏,轻声慢语道:“崔永安,你看晨鼓过后,百姓们都上街了。”
身下的人闭目不语,好似没听见他的话,然而交合处忽然加剧的紧绞和火热,却泄露了听者真正的心思。奕洛瑰被这炽烈的快感缠得长叹了一口气,才又稳住心神,低声对安永道:“你看这连月的雨,地上积水却不多,百姓仍能安居乐业……原本我恨你在城中拓宽水道,才放走了司马澈一党,谁料如今又是这水道……维护了整座新丰城。”
听见奕洛瑰如此感叹,这时候安永总算是睁开双眼,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奕洛瑰,也不独占功劳:“完善了设施,当然就可以抵御天灾,没什么好奇怪的。说来微臣还要感谢陛下,没有因为变乱而终止工程,所以眼下这份福祉,完全是仰赖陛下的仁德。”
奕洛瑰听了安永的话,嘴角挑起一丝古怪的笑意:“你这番话,是在奉承我吗?”
安永翻眼望天,没回答是或不是,而是自顾自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子献计献策,拿主意的却只有陛下一人而已。所以仰赖陛下之说,并不是奉承。”
奕洛瑰沉默了片刻,才道:“的确不算奉承——你这话一点都不好听。”
安永忍不住笑了,随后气喘吁吁地陪着奕洛瑰冲刺到巅峰,再筋骨酥软地仰躺在雨中,几乎化作一滩水。这时候奕洛瑰也从激情中缓过神来,于是懒洋洋地抽开身子,问安永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柔然人为什么要离开大漠,花上几代人的时间和性命,来征服中原?”
“为什么?”安永头晕脑胀地低声问,想了一想又道,“我猜无非是为利益吧?天下纷争,都是为利而起,何况中原又富饶。”
“不,是因为疲倦——厌倦了逐水草而居,眼看着河床一点点干涸,河道离城邦越来越远……”奕洛瑰喃喃道,“崔永安,你有能力驾驭河流,将泛滥的水从新丰排走,是不是也能让水重新流进干涸的盛乐?”
安永此时人已清醒,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着奕洛瑰,尽量保守地回答:“这要经过实地勘察,才能答复陛下。盛乐城外有河流吗?”
这时奕洛瑰半抬起头,看着滂沱的雨水在安永的胸骨之间汇成一涓细流,不禁忘情地喃喃道:“有……”
“那么……因地制宜,大概不难。”安永喘了一口气,从奕洛瑰怀中挣脱,起身收拾好衣裳,将湿透的长发胡乱绾起。
奕洛瑰看着安永笨手笨脚,不由嗤笑了一声,拽过他帮他重整发髻:“你瞧你这样子,有什么资格笑我们被发左衽?虽然还蛮好看……”
奕洛瑰后半句赞语太过亲昵,让安永微微蹙眉,一等他放手便立刻退后了几步,低着头等候发落。奕洛瑰冷眼看着安永又恢复常态,颇有些不快地嘲讽道:“既已屈服,何必又故作姿态。”
安永被奕洛瑰讥刺,先是愣了一愣,继而才摇头:“陛下,微臣并非故作姿态。屈服是真,心有不甘也是真。不作谄媚之色,是因为这具崔家人的皮囊里,还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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