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一张脸就如山上的霜雪,可他偏生要笑,笑得宽和温雅:“荆王不来?可说了为何?”
他身前跪着的那名仆役战战兢兢回道:“荆王殿下言他有事在身,不便前来。”
晋王眼中便如摄了冰,前几日,荆王擅自登濮阳之门,他便知不好,却不曾想他竟连面上的事都不愿维系了。
这是背叛!晋王深觉耻辱,他深吸了口气,与那仆役温和道:“你且退下。”
满腔怒火皆被强压,晋王回身坐到榻上,将近几日之事都思索了一遍。
事已至此,动怒无益,无论如何,且先思补救为要。晋王早已发觉自己的势力一点点在弱下去,事情源头,便出于陛下。他自以不弱赵王,赵王都好端端地在朝中耀武扬威,没道理他便要受挫,定是什么地方,他没察觉。
叶先生就坐在堂下,他早就欲另择明主侍奉,奈何又断定不下谁是明主,便一拖二拖,拖到今日,又想既然还在晋王门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也该为晋王殿下出个主意。
晋王府已是外患重重,此时荆王再背弃殿下,便又添了内忧,大是不妙。如此,便需先下手为强。
“荆王之意,昭然若揭,殿下不可再犹豫了。”叶先生缓缓开口,他端坐榻上,一双精湛的眼眸微微轻合,语气有些飘忽,看来便如高深莫测的能人异士。
这等做派,倒是显得可靠。
晋王看过来,诚心求教:“我欲重整旗鼓,敢问先生,计将安出。”
他是上过朝的人,自是有些见识,势力日益颓败他知,但他也知自己根基犹在,只消计策得当,他有信心能“收拾旧山河”。
叶先生也以为然,他先赞了晋王的胸襟:“荆王召之不来,如此羞辱殿下,殿下尚能容之,可见心胸广博。”
晋王自矜一笑,眉宇间的郁色仍未消去,道:“不论如何,荆王是我兄弟,我当容之。”
他仍存在将荆王拉拢回来的心思。他们二十余年深厚感情,总不是假的。
叶先生却摇了摇头:“殿下错了,荆王已非殿下之弟,而是殿下之贼,欲窃殿下权柄。”
这话如冷水,兜头浇下,晋王却不肯轻易死心,阴沉道:“先生慎言,此话过重了,六郎一贯以我马首是瞻,近来不知怎么昏了头,却不致如先生所言。”
叶先生眼皮都没抬一下:“殿下对荆王的疑心,难道是今日才有的吗?”
晋王被他呛得一梗。
“我侍奉殿下多年,不敢说无一丝纰漏,也是恭敬至诚。荆王自灾区回来,受陛下夸赞赏赐,殿下便显不悦。后殿下禁足在府,荆王为殿下奔走,在朝中绽放异彩,殿下便更起疑心,再到殿下返回朝堂,见荆王能独当一面,则是猜忌愈盛。请问殿下,臣下说的可对?”
一丝不差。叶先生能在晋王府多年,又受晋王看重,察言观色的本事很是了得。晋王被他戳破,颜面上很下不来。但他深通礼贤下士的本事,竟忍辱一拜:“请先生明示。”
叶先生对他其实已经失去耐心了。君择臣,臣难道便不择君?晋王手中大好局面,竟一步步走到今日,不止他着急,叶先生为谋臣,更是痛心疾首,也更与晋王离心。
可毕竟是侍奉多年的主公,见晋王如此诚意,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殿下,赵王、代王之流,您暂且不必管,您如今的心腹大患已是荆王。这段时日种种,臣看得出来,荆王便也看得出来,他不是近来昏了头,而是积怨已久了。殿下疑心逼走了荆王是一错,若再寄望于荆王能回心转意,便是一错再错了。”
走都走了,还如何回得来,荆王恭恭敬敬时,晋王尚且疑心,眼下已露他心,若再回来,岂不是将自己往死路上送?再深厚的手足情深,也比不上性命来得重要。
何况,荆王已尝过发号施令的滋味,如何肯再回晋王这里做个依附?
叶先生没说出来,但他以为晋王能够明白。
可惜,晋王不明白,他尚在犹豫:“荆王与我便如先锋与大将,我折他,如舍一臂。他一向靠我,独自怎能成事?我若折腰,他未必不会动容。”
叶先生听到这里,已只余冷笑:“殿下若忍不得断臂之痛,来日怕是要受枭首之辱!”
“叶轨!”晋王怒喝。
叶先生离榻,趋步至晋王身前,跪下,顿首:“臣有一句良言,望殿下察之。荆王与殿下相交甚深,也知之甚多,他若与您反目,必成您之大患。我有三策,上策思除之,中策,图交好,下下之策,方是殿下所想。”又实在是憋得慌,将心里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殿下之所以有今日,便是因上回不听我劝阻,一意孤行,刺杀濮阳殿下,此举使您与公主处于你死我活之局。现今来看,公主无虞,有恙的自然是殿下。”
说完,他大哭了三声:“时至今日,殿下使臣痛心!”
晋王被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愣住了。叶先生却站起身,一抹眼泪,转身大步走了。
晋王还没反应过来,身前已没了人影。
叶先生从王府离去就不见了踪影,他独身一人,连个家眷都没有,根本无从寻起。一个月后,叶先生忽然出现在荆王府上,竟弃晋王而转投荆王,为他谋事。
晋王这里弄得不欢而散,濮阳却与卫秀回京了。
离京不过两日,回来再见洛阳繁华,却似恍如隔日。
濮阳与卫秀笑谈道:“莫非这就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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