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休息吧,苏箬。”仿佛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石川沙罗对苏箬说。
“可是……”
“回去。”
简短的、带东北味的两个汉字,声音很轻,语气却是无比的冰冷,亦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苏箬没有再说什么,她转过身离开了。
鬼宅的夜晚有种诡异的安静,大家还是像往常那样聚集在一起,用日语说着(估计是)老掉牙的笑话,讲着只能让人勉强笑出来或者感叹不已的故事。直到夜已经很深了,大家都坐在那里,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成了难捱的沉默。
娜娜悄悄坐到苏箬身边,在她耳边说:“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死去的人没有再回来,这是不祥的预兆。”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苏箬问。难道是这个破地方轮回程序出bug了?如果接下来整个程序崩溃,那么算不算这个故事又被她成功熬了过来?
“我不知道。”娜娜回答得非常诚恳,就像她真的不知道一样。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家大概觉得这样等下去也是白等,便纷纷抱起铺盖去睡觉了,苏箬走进石川沙罗的那间和室,独自躺在地板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时,她骤然想起一个奇怪的问题:即使是死人,也会感到困倦吗?
苏箬不仅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梦。她梦见两个石川沙罗并肩走在铺满樱花的小径上,木屐沾了泥,不远的地方,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在半梦半醒之间,苏箬听见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天花板上爬过去,她睁开眼睛,天还没有亮,半开的窗子外面,天空如同高浓度的硫酸铜溶液。
什么东西从天花板爬过去了?苏箬坐起身,抬头往上看,但什么都看不清楚。也许是老鼠、蜥蜴之类的吧,虽然苏箬认为这些东西不会出现在这里。
苏箬穿好衣服,走过空荡荡的走廊,走出这座房子。石川沙罗一夜没有回来,她去哪里了呢?
清晨的樱花显出一种没有温度的粉红,苏箬惊讶于连樱花般粉嫩的颜色都让人感觉到寒冷,如同绝望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她——比死亡更为可怖的绝望。苏箬快步地走到后院那条小路上,天一点点亮了,但是如云一般大簇的樱花在头顶的枝条交织成深红色的网,灯笼已经全灭了,让这个地方变得格外像一个坟场。
她走了没多远,就在昨天晚上石川沙罗命令她回去的地方,她看见石川沙罗倚靠一侧的樱花树干坐在地上,垂着头,怀里依然抱着她的武|士|刀,像是在那里睡着了。
“sara?”苏箬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走过去,石川沙罗抬起头,梳得整齐的头发有几绺从额前落下来,使她看起来十分疲惫,她的目光依然是冷静,甚至是冷酷的,苏箬开始感觉到不安,仿佛自己打扰了石川沙罗。
“你过来了。”石川沙罗打了个招呼,声音却是出人意料的温柔。
“你昨晚在这里等了一晚吗?”苏箬本来想在石川沙罗身边蹲下来,但她看见石川沙罗身后松软的泥土中埋着不知道多久之前的半个骷髅头,几乎被樱花花瓣堆成了小小的坟包,于是她机智地在离石川沙罗还有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石川沙罗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扶着树干站起身,粉色的和服下摆有些褶皱,落了些花瓣,她漫不经心地掸去。
“一晚上他们都没有回来。”她用生硬的中文回答苏箬。
“哪里出了差错?”苏箬明明知道这话得不到回答,却依然徒劳地说,“他们会不会……已经离开这里了?”
那个高中女生还有她的混混男朋友,两个年轻人,不知道死去了多久,女孩依然会因为电子宠物死掉而哭泣。也许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樱花盛开且永远飘落的鬼地方,走到环绕这里的青山之外了。这种想象令人感到浪漫,虽然看石川沙罗的脸色,这事儿可一点都不浪漫。
“不会的。”石川沙罗一边叹息,一边抚摸着黑色的木制刀鞘,“我想真的开始失控了。”
她们安静地走了一会儿,石川沙罗主动打破了沉默:“苏箬,你有姐姐或者妹妹吗?”
惊讶于石川沙罗问的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苏箬还是回答:“我有一个姐姐。”
石川沙罗唇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就像她真正因为这个问题而感到快乐一样,连身上冰冷的气息似乎也因为这个微笑而消融:“我有妹妹,虽然身体不太好,但是很聪明,读书时成绩一直都很好。不像我,一读书就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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