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顾杭露出了一个恬淡圣洁的微笑:“小洵,其实我也熬不下去了。”
沈洵:“……”
事情是这样的。
顾杭不知为何对“老师”这个称呼抱有十分顽固的排斥,在坚持自己和沈洵是一辈人这件事上抱有了浓厚的执念。就在沈洵称呼他为“顾杭老师”那天的晚上,顾杭叩响了沈洵的门。
他仿佛对沈洵眼中闪过的一丝防备视而不见,只是绕过沈洵长驱直入走到对方的书桌面前,放下怀中厚厚的一叠教辅材料练习题,温和道:“小洵,今晚我们通宵。”
通宵刷题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只在沈洵中考前的最后一个学期做过,第二天早晨起来他就觉得很吃不消。何况他被休学一周后,未尝没有点“可以多睡一会儿”来安慰自己的意思。
然而如今顾杭是主,沈洵是客。顾先生又明显比沈洵忙得多,他这样积极主动的为了沈洵好,如果沈洵拒绝,似乎很有点不知好歹。
正因如此,沈洵硬着头皮答应了。
顾先生倒并没有真如他所说的那般丧尽天良,通宵是不至于的,但沈洵要表示重点不是通宵不通宵——连续学上五个小时的物理,沈洵感觉盘膝坐下自己就足够飞升了。
当天晚上沈洵睡得格外香甜,早晨起来时还能隐隐感觉到昨晚脑力消耗过度的疲惫后劲儿。
于是在第二天晚上顾杭敲开他房门的时候,沈洵委婉的表达了自己意思。
顾先生对此微微一笑,向沈洵展示了参考教材的封面:“猜到了。今天我们换换思路,讲数学吧。”
沈洵:“……”
在经过了五个小时的数学轰炸后,沈洵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沈洵,而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沈洵。他脑子的一部分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至今回忆起来,沈洵竟然想不起自己是用什么姿态扑上床的。经此一役,他再看到自己那张柔软而舒适的小床觉得它简直比爹都亲。
——当然,天下间让他看到觉得不比爹亲的东西也没多少。
这一天的白天,顾先生都没有再提及和学习有关的事情。当两个人一起站在健身房里的时候,他似乎就只是沈洵的体育老师。
不过在当天的自由搏击课结束后,沈洵不由得叫住了他:“顾老师,咱们今晚还继续补习吗?”
顾先生的面上似乎有黑气一闪而过。
下一秒他就慈祥的笑道:“这是为师对学生应尽的义务,小洵不用客气。今晚补化学。”
沈洵:“……”
在这样的明示暗示下,沈洵总算知道关节在哪儿了,天地良心,他那天就是随便叫了一声老师,顾先生竟然还惦记了这么久!
就算真对这个称呼耿耿于怀,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抱着一两分悲愤的叛逆,沈洵依然没有更改自己的称呼。
当然,他很快就为自己的嘴上痛快付出了代价。在第五天的早晨,他一听到敲门声,都能回忆起自己被数理化支配的深深恐惧。
于是在这个晚上,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痛哭流涕的承认自己的错误,表示了自己将走在“杭哥是哥不是老师”的正确路上,坚持自己和顾杭是同辈人的红色思想,坚定不动摇。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觉悟下,顾杭对他说:“小洵,其实我也撑不住了。”
沈洵:“……”
太冤了,这一局输的惨无人道。
下次我一定会坚持的更久一点的,决不再挂白旗,要挂也要等看清对方手里拿着什么再挂。沈洵趴在桌子上,有出气没进气的想。
看着他一脸“我怎么就没再撑久一点”的痛悔表情,顾杭不由得笑出了声。他把托盘放到沈洵的书桌上,自己也随之落座,伸手端起了一杯果汁。
“今晚不学习,放松放松,我们随便说说话。”
沈洵很没出息的松了一口气,也拿过来一块鲜奶小方,挑了一杯果汁,埋头吃了两口。
水晶灯下面顾先生的剪影在沈洵眼前的桌子上轻轻晃动着,沈洵突然发现,自己在补课的这几天里,已经对这个影子的轮廓很熟悉了。
不止如此,他现在看到顾先生敲门进来,心中只有一片为痛苦而疯狂的动脑过程的哀嚎,却再没有了第一天的那种紧张和防备。
要说为什么……
可能是对方真的在为自己认认真真的讲题补课,态度很是端正规矩,完全不像是有什么邪念吧。
倒是之前曾经防备揣测顾先生的自己,好像枉做了小人,现在想起来还很不好意思。
灯光下顾杭的面孔好像更加柔和,比起白天时温和中仍透出隐隐锐利的神色,现在的顾先生仿佛被打磨掉了一层棱角,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放松了下来。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保养的习惯。他白天的工作强度应该比沈洵还大,晚上还要带着沈洵的思路走。这么连续几天,沈洵都觉得有点撑不住,然而现在看顾杭竟然还是精神完备的模样,眼下也并没有青黑之色。
他说他也撑不住了,其实更多的像是一个借口,给这两天大脑高强度运转的沈洵一点面子,而不是真的坚持不下去吧。
沈洵摸了摸鼻子,自觉受到了某种不露声色的照顾,不但为此有点惭愧感念,心里还觉得有点新鲜。
他通常是不会受到什么照顾的,即使偶尔有,也不是这种暗藏在关心下,不动声色也不打算让他察觉的照料。大伯一家对他不能说是很坏,但也没有多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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