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影,一如记忆中高大,只是越走越远,越来越模糊,她伸手摸着脸颊冰冷的液体,竟是哭了,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原来竟是这般的狠心。
竹屋外,她从站立到依着梅树抱膝而坐,不言不语,却也不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也不想知道,只想这样待着,好像除了这里,便无处可去。
许多人进进出出,有他的心腹手下,有隐卫高手,还有小厮婢女,唯独没有医者。谷中有一世外高人,来时便略有耳闻,不过此刻为了救治阿罕,大约已是分身乏术,力不从心,自然顾及不到此处。
阿罕与他,自然他更金贵些,想必又是下了什么舍生取义的命令。
其实,谷中此刻还有一名医者,坐于梅树之下,仰首而望,像是没心没肺,冷血无情。
无人找她。无一人来到她的面前,央求她,或者责备她,来来往往的,甚至无人看她,宛若她根本不存在,梅树之下,不过一个孤魂野鬼。
“您是……红姑姑么?”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微微侧头看去,水蓝色衣裙,整齐双发髻,一黑一红不同色的怪异眸子,却水灵扑闪,惹人喜爱。
与暖暖……一般的年华。
“您怎么哭了?”阿离问着,也不经同意,自顾自靠着红姑姑席地而坐,无论外表如何变化,还是那个野惯了的阿离。
“我没哭。”手指碰触脸颊,没有湿意,泪水已早被风吹干了。
“我听见了。”阿离也看向那竹屋,笑了笑,“您哭得厉害。”
“……”她看向阿离,微微迷惑,懒得反驳,打算不再搭理。
“我昨晚见了殿下,阿罕哥哥说,我可能是殿下的……女儿。”阿离依旧笑着,却笑得很假,眼睛里面,莫名又闪出晶莹,分明昨日已是哭了许久,“殿下和我说,就算我是暖暖,他也不会认我……”
“……”她听着,不明所以,目露震撼,打量着阿离,已是另一副神色。
“我当时很生气,赌气跑出了屋子,正巧撞到了赛先生。”阿离眼眶渐红,也转眸看向红姑姑,“赛先生说,殿下一直在服食一种毒,用至亲之血所下苗疆蛊毒,思念则毒发,毒发时剧痛难当,直至昏死。此毒可解,同样的血,每日一盅,七七四十九日。殿下服毒五年,毒已深入骨髓,加上几次遭遇刺杀伤势叠加,或许七七四十九日已是不够……赛先生还说,殿下不让说,只等到哪日……昏过去便再醒不过来,活活疼死。”
“……”她无言,只是兀自睁着一双风韵犹存的眸子。
“服毒却不死,是用最极端的方式惩罚自己;不认我,是因为……不想原谅自己。”
“选了这种毒,有解等同没解……上次遇袭左腹的伤还未好,如今又伤,如此不管不顾……红姑姑,您猜,殿下想做什么?”
“这一次,算不算殿下为了红姑姑,放弃了所有?看着死去的塔达努伯伯,不知红姑姑作何感想……不知殿下又是作何感想……”
“听说红姑姑医术了得,听说红姑姑从回来就一直坐在此处……红姑姑,您说他疼不疼?您说这地上淹没的鲜红,是暖的,还是冷的?”
“或者,红姑姑什么都没想,只是在这里等着看,有人走出来,满面泪水,说着他已然离世……然后笑着离开么?从此无牵无挂了么?!”
“是……我是暖暖!我就是暖暖!在休门的时候,那些过去的事,我想起了一些!你知道么,那深埋在心底的影子,不是你,而是他!那个被你口口声声说害死我的他!”
“过去的事,你不原谅他,我原谅!不但原谅,我还为有这样好的爹爹感到自豪!那么……娘!你没有责任么?看着坏人把我从身边掳走的你,没有半点责任么?!你怪他,一直怪他,不曾怪过自己么?!不曾么?!”
阿离不理红姑姑的惊讶,话是越说越大声,先前还有的尊称,也是扔得干净,眼泪再次决堤,这么许多年,累积下来,竟是这般的多。赫连戗穹一句暖暖证实了她的身世,赛华佗仗义执言让她看清了隐藏起来的所有苦痛,塔达努的字字句句,更是让她明白了当年的一切。
“暖暖……你是……暖暖?”同样哭得不能自已的还有南宫月虹,她的暖暖,暖暖……
“……”阿离不停用手背抹着眼泪,却是越抹越多,心中盼着等着,却见红姑姑只是哭泣模样,心中全是失望,万般不是滋味,扭头打算跑走。
“我……我有错!那一日若不是我的疏忽,怎么会让你被掳走?!我日日责怪着自己,不见他,逃得远远的……就是不能面对啊……一旦见了,就会崩溃……所有活下去的勇气就都没有了……暖暖……暖暖啊……我生了你便再没有孩子了……你是他的孩子啊……是我最爱的……唯一的孩子啊……”南宫月虹一把抱住了阿离,哭得歇斯底里,所有的苦楚,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汹涌而出,几乎淹没了所有,不再是那个离经叛道的女子,不再是那个淡然沉静的女子,不再是那个冷漠无情的女子,不过一个懦弱无助的可怜人儿。
“……”阿离僵直着身子,咬着唇瓣猛然回抱,嚎啕大哭起来,“娘,你救救爹好不好?我不要爹爹死掉……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啊……”
竹屋之中,赫连戗穹颓然于竹椅上靠坐着,什么都听不到了。地上一滩深红,还在不断扩散,桌上宣纸翻飞,该写的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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