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纵有些惊讶,他生来体魄并不强健,一干兄弟中身量只比因难产出生而体质虚弱的皇长子拔高些,小时候几个年纪相仿的兄弟一起习武,他总是垫底的那个,又因为后来遭了回大罪,身子底子真并不怎么样。但,他不知道韩溯怎知他畏寒。
韩溯转回眼,见萧纵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淡淡笑道:“臣说过皇上肌肤太过苍白,筋脉纤细,这本就是虚寒之兆。”
萧纵这才忆起司马贤装醉撒酒疯,韩溯进他寝宫那回,依稀是听过太傅有这么说过。“原来太傅还懂医理。”
“只是凑巧知道罢了。”韩溯放了茶杯,从座上起,走至亭子边围栏处俯视御花园中景色,淡紫色的公卿袍服随着凉风微动,片刻,转过身来,对萧纵轻笑道:“皇上今日把臣召进宫,不会没有要事,单单只是喝茶看景吧?”
萧纵道:“与太傅喝茶看景,于朕也是要紧事。”
作为一个在艰难时局中继位,日子不大好过的皇帝,萧纵在面对臣子的时候,言行举止几乎都是谨慎斟酌再斟酌的,尤其如果面前站的是如秦王那种权大势大气焰嚣憾逼人的藩王之流,萧纵可以说是绷紧了全身,心下只把自己张成一副满弓,去应对强臣。但是,现在对面站着的是斯文儒雅脾性早就植入天子骨髓的太傅,萧纵的心神便不自觉地本能放松,绷不太起来,然后,有很多话他也是本能地顺口就出来了。
萧纵一句话出口,没觉得哪里不自然。待喝下几口茶水,抬眼见太傅神色淡然温和,唇边似乎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定定看着自己,他突然觉得那句话可能是有些别扭的。
闪了几下神,萧纵轻轻干咳了一声,转开话茬,“朕今日找太傅来,没什么正事,不过有句话倒是正好想问一问。”微微顿了顿,萧纵也起身,“自朕前日将秦王禁在行馆,朝中众臣反应甚是激烈,本也在朕意料之中,今日朕接到折子,不少人呈请趁机合楚王之力对西北用兵。”
韩溯道:“司马贤撺掇的功劳罢。”
萧纵想说的却不在此,他踱至太傅身侧,接着道:“众臣各自抒表意见,不过,从前日到现在,太傅对此可是一个字都没说。”顿了顿,“太傅不劝朕除秦王么?”他记得韩溯之前就他对秦王犹豫的态度是很不待见的。
韩溯默了片刻,看着萧纵道:“臣劝皇上,皇上就会听么?”
萧纵愣了一下。
“臣早些就已经提醒陛下,眼前是大好良机,可陛下并不心动,臣又何必再多说。陛下心中自有打算,臣自认没法教陛下改变决定。”韩溯淡淡道。
萧纵看着太傅,半晌,“你不问朕这么做的缘由么?”
韩溯又默然片刻,淡淡笑了笑:“皇上能说出口的理由,臣大约也猜得到,无非是除去秦王之后,与楚王对弈没有完胜的把握。而臣想知道的理由,大概皇上也不会想说,那臣又何必问。”
萧纵听着太傅口气淡淡两句话,动了动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韩溯竟是这般了解他的。
“况且,臣也知道,若是真到了非动手不可的时候,皇上对秦王必定也不会手软。”
萧纵看着太傅,半晌,暗自叹了口气,他真的什么都不用说了。
两人扶着凉亭扶栏,远望亭外景色,深秋的御花园景致算不得上层,但凉亭处高,极目可望皇宫层层鎏金殿宇,飞檐挑入半空,映着薄薄的日光,流光溢彩。
萧纵看着那一片耀眼的光华,不知多久,身旁韩溯突然道:“众位小殿下来了。”
循着韩溯的目光,果然见御花园中一道小径上前前后后跑出几条小人影,最前边那个皮得跟猴似的该是萧浚,一个劲儿朝他挥手,后面怀里抱着人的该是萧横,萧横那孩子闷是闷了些,还是挺爱护弟弟的,萧纵淡淡笑了笑。
几个小孩儿跑到亭子底下,喊了声:“叔——”,在亭子石阶口伺候着的内侍便将几位小主子护着引上亭。
几个娃入了亭,先与韩溯彼此见礼,然后,萧鉴很自觉地黏在他叔大腿上。
韩溯便躬身请退:“皇上,臣先告退。”
萧纵摸着小侄儿的脑袋,“若无事,就多留片刻罢,难得今日天气好。”俯身将挂在腿上的小娃儿抱起。
韩溯道:“今晚皇城中有庙会,各地入京的商贩艺伶人目众多杂乱,东行馆……刚被戒严,臣还是多关照巡城守将一句。”
“庙会?”萧纵微微惊讶的声音与几道明显十分兴奋的童声混在一起。
韩溯愣了愣,“皇上忘了,京师有每三年办一次庙会的旧例,大周各地商贾艺人皆会涌入皇城,几日前臣已上禀过皇上。”
萧纵想了想,确实有这回事,他整日倒腾着秦王楚王的,有些事情听过就忘。
“那臣告退。”
萧纵点了点头。
韩溯转身刚到石阶口,正要顺阶下亭,想到什么又折回来,顿了片刻,问萧纵:“皇上监禁秦王一切都顺利么?”
萧纵抱着皇侄正当给小娃儿整理衣衫,见太傅转回来,只掀了掀眼,又低头继续给侄儿打理,“自然顺利,秦王不束手就范,在行馆呆着么。”
“迷迭散好用么?”
“好用,立竿见影……”半个影字卡在喉咙里,萧纵有一种把那脱口而出的字眼咬回去的强烈愿望。
迷迭散就是那把秦王迷趴下的面儿白粉。那日,内侍捧着秦王的请辞表来见他,他一面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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