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之戟
卿辰一连几天都阴沉着脸,冷冷地不说话。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喜欢提笔练字,挥毫泼墨一如练剑,不多时书房便满是墨迹纸张。
苏木前来送药,在案几前伫立良久,卿辰也只当未见。苏木暗自叹了口气,轻轻拉过卿辰左手,伸手在他手掌里写道:“浮生旧事皆可忘,常思量,自神伤。若非愁绪枉断肠,茶不思,饭不想。”卿辰冷冷道:“先生也不必为他说话,他是天子,我能拿他怎样。不过生生闷气罢了。”说完仍旧题字不语,苏木只得放下药径自离开。
这几日卿辰反复复问自己,自己是真恨卫昭吗?从小到大,是他,一直苦劝卫昭不要妇人之仁,心慈手软;也是他,一直以来逼着卫昭学习权谋之术,制衡天下。而今,卫昭脱胎换骨,青出于蓝,这不就是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若论报应,这报应不爽便落到了他卿辰头上。后悔吗?从未有过!一个狠不下心的人当不了好皇帝。想他卿辰监国以来,手下难不成就没有冤魂野鬼?他只是轻轻一笔,多少人头落地,多少妻离子散,多少骨肉分离,那都是一条条曾经鲜活的生命,或许昨天还哼着小曲说着话,今日便身首异处。他卿氏家族是人,别家难道就不是人?在死亡面前,谁,也不比谁贵贱。他卿辰从未畏惧过死,自打生在王侯家,便注定要融入这尔虞我诈的官场,面对这风雨飘摇的命运。卫昭固然可恶,他卿辰也未必是什么好人!
想到这里,卿辰凄然摇摇头,多少人羡慕他平步青云,多少人嫉妒他极致奢华,可有谁曾看到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他忽然记起卫昭以前常叹的一句话:“阴晴圆缺有时尽,悲欢离合未有涯。若自随风飘零去,奈何生在帝王家。”
卫昭这些日子颇为郁郁寡欢,想他在朝堂之上说一不二,威慑天下,到了卿辰那里忽的变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有时候说了一句话回来后还要细细思量好久,自己有没有说错,他好像忽的有些不开心。他觉得这一点都不像自己,傻呀,都傻到家了!
散朝之后,卫昭慢慢踱回御书房,一路上就不自觉地在想,究竟要怎样才能让卿辰高兴起来?就在这冥思苦想一瞬间,他忽地恍悟,昔日为何会在长宁王府前殿见到那些举世罕见的奇珍异宝,珍稀古玩,并非见得卿辰有多喜欢,不过是堆砌在那里敷衍了事而已。
羌河遵照卫昭吩咐,将卿辰昔日所持之长戟寻了回来,此刻正放在卫昭御书房里。卫昭细看那长戟,乌黑暗沉的材质上透着一抹是有若无,温润柔和的金色光泽,这道金光仿佛是活的一般,犹在戟身游离流淌,顶端似两轮新月,又似月畔飘渺祥云,初看之下并非觉得杀气腾腾,但松霞山下一战自己就险些命丧此戟。
卫昭略一沉吟,双手持戟凌空挥斩,竟完全没有当日所听闻的龙虎凤鸣之声,想自己内力深厚不在卿辰之下,莫非此戟便是……卫昭心里突的一惊,喃喃自语道:“鬼刃!”
羌河奏道:“关于此戟的传说,现下已几无人知晓,长宁王本人更是毫不知情,我们寻遍大江南北方才一探端倪。”
这一切都要六年前祖皇帝百年诞辰的名将论武说起,祖皇帝一生征战,自马背上夺江山,百年诞辰正值第三代皇孙新帝登基,道是唯有群雄盛会,比武论剑方能一效开国皇帝之英杰。于是,举国上下,朝野内外,名侠豪士,大兵小将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暗自窥探这“第一神将”的名号。年纪轻轻便委以大将军重任的卿辰亦在第一时间接到了比武战柬,少不得勤加苦练,静待出战。
常年隐居在康国边陲的独臂神匠舟子山,就在比武大会前夕,一家老小尽数被秘密请到了皇室重地,他接到的命令便是要铸成一柄古往今来,无所能及的神兵利器。舟子山一生炼铸兵刃无数,技艺精湛,首屈一指,一时之间捧重金以求一刃者踏破门槛,但舟子山却是越来越谨慎了,往往一年到头才出一两柄利器而已。后不知如何突生变故,舟子山散尽家财,关门谢客,一家三口尽数归隐,自己也失去了一臂。
舟子山在接到这个密令之后,方知若稍有懈怠,想再见天日便决无可能,当下宁神冥思,画图解构,寻材配料,如痴入魔,穷尽了毕生之绝学。若依他所算,便在比武大会之前,盖世之戟便可铸成,却殊不知此举乃是追古溯今,逆天而行,毫无经验可言,他的算计已有差池。眼见比武大会已然迫近,铸炉之中还是一池铁水,他也止不住仰天长叹,心似火燎。
这时,监铸官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催促。舟子山怔怔地望着铸炉,终于无可奈何道:“唯有血祭方令戟成。” 监铸官道:“不早说,鸡血鸭血多的是。” 舟子山浑浊的眼睛甚是凄凉,监铸官方才恍悟,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心道:“这敢情是要人血啊,惨了,若神戟不成,自己身家性命都难保。”
是夜,舟子山辗转反侧,一宿难眠,忽听得室外悲泣声、惊呼声不绝于耳,忙穿衣起身查看,待到铸炉跟前,只见一柄血红色的长戟缓缓在池中凝聚而成,满体妖光,闪烁不定,似有凄厉之声,又如阴风拂过,让人不寒而栗,心中俱是惊骇。
舟子山一把拉过躲在门外抖抖搜搜,不敢进屋的监铸官厉声喝道:“你干了些什么?” 监铸官惊魂未定道:“你不是要血祭吗,我便找了些死刑犯投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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