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嘴角虽然有一丝浅笑,眼中却是一片清明,声音也高了一些:“未必是都看着我娘老实,我又不成材,所以来落井下石不成?我以前虽然糊涂不成器,现在也明白了大半过来。您说的那一套,听着好似理直气壮,其实,就是告上衙门,也是站不住脚的。还有,三嫂子,你也别找这个那个说理了,这些人,无非就是挑唆你挑起头儿来闹,真有了好处,大家都有份,若是没好处,你就是一个人呆白做粗话还不得好儿,惹人笑话。”
三爷爷等人原本就是打着为三嫂子打抱不平的名义来分一杯羹的,此时被胤禛一下子点破本心,一下子老脸都挂不住了,哆哆嗦嗦地说:“我就是出来说句公道话,我什么也不图,你说的那几个钱,我还看不上眼。你们当年分家得了大头,如今族里的诸事不管,就要走人,实在是为富不仁。”
胤禛心想,慈善事业可以做,白白分给你们可是没门。见三爷爷气得发抖,便脸上露出一点子笑意,说:“既然如此,我倒有了个主意,三爷爷且听着合不合适吧。”
胤禛说:“就如三爷爷刚才说的,我们是长房,原该多挑些责任。这次去京城,也不是就住下不走了。我们原是送我妹妹进京待选,选完了也就回来了。虽然卖了一些田产铺子,全是因为手头紧。大家只看着我们长房轰轰烈烈,其实不知道这些年也不知填了多少到族里的事里面去了。不过,既然三爷爷开了口,三嫂子又如此可怜,我和我母亲先前也都商议好了的,去了京城以后也会每个月拿出一百两银子来供应义学开销,另外再每年拿出五百两银子交与族长,请族长斟酌着帮助扶持三嫂子这样没有营生的族人。三爷爷您看这样如何?”
三爷爷颔首不语。
胤禛又转脸看着三嫂子开口了,平板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讥讽:“三嫂子,您以后再要争什么,就找族长去,别净找着我母亲闹。说老实话,义学的供应也好,给族长处分的银子也好,都不是我们长房的义务。给您,是人情,不给您,是道理。您可明白了?”
三嫂子以前看见过一次薛蟠和族里的一个人起争执,当时,薛蟠因为说不过人家,便操起一把沉重的紫檀木椅子,将那人打得头破血流,差点当场毙命,吓得薛王氏赶紧息事宁人,喝止住儿子,拿出了许多银子来了结。三嫂子便打起了这个算盘,先去寻着薛王氏吵闹,惹出了薛蟠那个瘟神正好,再怎么说,好男不和女斗,薛蟠就是动手也不可能打死她。真动手了才好呢,只要薛蟠的手碰着她一点儿,她就要撒泼打滚,一分的伤也要夸大成十分,叫他吃不了兜着走,一定要长房这回大出血不可。
没想到,病了一场又好了的薛蟠竟然移心转性了,居然不是靠拳头叫人服,而是变得这般厉害了起来,可是奇事!
三嫂子也不敢再发出杂声了,只是唯唯答应着,又抗不住胤禛带有巨大威胁的眼神的压力,便磨磨蹭蹭地走到薛王氏跟前,低声下气,赔礼道歉,只说自己是“糊涂油蒙了心”,冲撞了太太,还请太太不要往心里去。
一时,众人散去,薛王氏又惊又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倒是宝钗说了一句:“哥哥真格儿不同了,叫人好生敬服。”
胤禛命丫鬟将母亲扶下去休息,他还要教训宝钗。
胤禛才没被她最后那句讨好的话混过去,盯着宝钗,板着脸说:“谁叫你出来的?不是叫你在屋里呆着,有消息会叫丫鬟告诉你的吗?这种是非场合,你一个女孩儿跑来搅什么!”
宝钗连忙给哥哥赔罪,胤禛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言不发。最后宝钗顶不住这巨大的压力,直至红了眼圈,胤禛才冷哼了一声,提起脚走了,留给她一个冷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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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次以后,宝钗就明显地对胤禛恭敬了起来。 见着以往烂泥糊不上墙一般的哥哥和从前判若两人,宝钗心里惊奇万分的同时也十分宽慰。看哥哥的为人行事,竟是个有大作为的,母亲减了顾盼之忧不说,还有望从哥哥这儿开始家道中兴。宝钗如此一想,便情不自禁地对哥哥起了亲近敬爱之心。
这日,胤禛正在家里看书,却见海棠笑嘻嘻地用一个彩漆填金喜鹊报喜小托盘托着一叠子精美点心进来了,对胤禛说:“爷,这是姑娘让莺儿姐姐送来的,说是大爷连日读书辛苦了,不妨度时吃点点心,休息一下,别太劳神。”
现在薛家阖府上上下下都惊异于胤禛跟变了个人一般,居然假文斯醋地看起书来,还一看就是一天一夜!不过,大家倒是都乐于见到这种变化,一时间人人称奇。众人虽然不知道这病愈之后的薛大爷学问如何,倒是都对他如今的为人行事叹服不已,俱夸奖说是世路上有进退有机变,日后定会有大作为。
一般人说说胤禛倒是不在意,不过是些俗而又俗的一些人的阿谀之词罢了,不过,现在心高气傲的宝钗也对他心悦诚服,知道来主动关心哥哥了,这便叫他心里颇有些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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