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则本来不解其意,听见这话,登时起了满腹狐疑,莫非薛氏突然造访,其实是在向他发出警告,要他远离裴谨?
按说对方是裴谨的母亲,他不该怀有恶感。好比放在现代社会,赶上开明人家,他就是跟着裴谨叫一声妈也没什么不可以。
可面对眼前这位薛氏,他无论如何都没法产生亲近之感。她瞧不起他,这没关系,可她说了解裴谨,他直觉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想来太太是有什么误会,也罢,能带到的话我一定带到。至于我和三爷之间,哪里算得上是我帮他,该说他是我的恩人才对。”
薛氏淡淡一笑,“肯帮忙就好,我便放心了。”她当即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曾有恩于你,那么我不妨再告诉你一句话。在他搭救的人当中,你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望仝老板,能够好自为之。”
她说完,嘴角泛起稀薄而刻毒的笑,着意望着仝则。
然而盯了一刻,她始终没能在仝则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变化。那年轻俊朗的面庞上,神情泰然自若,笑容明朗澄澈,甚至还有点没心没肺的味道。
薛氏顿感失望,眼神一黯,霍然转身几近拂袖而去。
仝则待人走远,终于渐渐沉下了面孔。随即不可避免地陷入一种,连他自己都认为是,庸人自扰的沉思当中。
第69章
人有时候实在容易犯贱,明知对方是故意挑拨,甚至挑衅,心里头却还是免不了会难以释怀。
仝则忖度来忖度去,觉得自己最在意的还是那句——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话分明是在暗示,从前到现在,裴谨除他之外,尚有诸多相好之人。
一念起,思路往往就容易往岔道上跑偏了去。
联想裴谨历次展现出来的情欲,以及手段,确实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初尝jìn_guǒ的新手。
不过话得分两头,裴谨今年二十有四,又早知道自己是断袖,模样出挑,位高权重,这样一个人,似乎也没什么道理要求他一直守身如玉。
诚然,仝则并不介意裴谨是否有前任,就他自己的经验而言,也认同熟男其实比生瓜蛋子更好相处。
但对于后来者呢?
想象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裴谨面容冷漠地下着最后通牒——对他这个人已经腻烦透顶。万一届时他还陷得正深,接下去却又该何去何从?
说起来,这类涉及如何维系感情,相爱容易相守难的话题,合该算是亘古长存,贯穿人生永恒的难题了,绝不仅仅只困扰他仝则一个人。
搁在从前,他的态度是不肯把情爱小事放在心上。现在他承认死过重来,确是想要些不一样的情感关怀,有人能够爱他,有人从身到心都需要他,最好也能从身到心都只属于他。
那么目前看来,他该算是得到了。
所以杞人忧天呐,不啻为自寻烦恼,他摇摇头,决定有疑惑便尝试着去向裴谨寻求答案,尽管这对于他来说很难,需要心里建设,需要不断暗示,需要突破自我,才能迈出对他来说,颇为不寻常的一步。
好在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既然选择相信裴谨,就要真真切切去履行诺言。
仝则此刻拧着眉毛思考得正热闹,游恒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不晓得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
“才刚太太来过?”游恒觑着他问道。
瞧那小眼神闪烁着,一副犹疑不定,让人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在明知故问。
仝则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说什么了?是不是裴府又出什么事了?”
“她来找三爷。”仝则道,“请三爷回家一趟。你要是能联系上,就帮忙把话带到吧。”
游恒撇撇嘴,含混不清的咕哝道,“那找到这儿来干嘛呀,少保成日那么多事,今儿还要召会各国公使,说不准什么时候日本海可就要开仗了。”
日本海……最后那一句,仝则听清楚了,一时间放下心头思绪,只觉热血一阵阵上涌。倘若真有那天,他很想上战场亲眼看看,看中国人如何扳回一程,如何一雪前耻。毕竟中日甲午海战,曾是烙印在国人心上永恒的伤痛,光是邓世昌的电影,他前世就看过不下四五遍。
这么想想,他曾经也是个有着浪漫主义情怀的热血少年。
可惜少年长大了,心里的小九九变多了,看看游恒,脑子里即刻蹦出了新点子。
“话说你跟着三爷,也快有十年了吧?”
游恒先是怔了下,随后眼睛都瞪圆了,“老子今年才二十二!哪儿来的十年。”发泄完不满又道,“不过七八年总还是有了。”
“三爷的事你都清楚,想必也知道,他是个断袖了?”仝则带笑不笑的问道。
游恒的表情刹那间如遭雷击,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直白,还这么云淡风轻,贸贸然地就问出来了,雷得直男外焦里嫩了好一会儿,不得已才点头道,“啊,是,这个……这个,你其实不也……”
仝则笑着打断他,“你怎么知道我是?”
“啊?你不是已经和少保……”游恒脸上的困窘简直一言难尽,期期艾艾道,“再者说了,像你这样的小白脸,十有八九得是吧。”
“小白脸?”仝则听得泛起狞笑,“兄弟,这句夸奖我收下了,不过既然断袖是小白脸,那请问您家少保是不是也当得起这称号?”
游恒一个没留神,被他挖了个坑,不甘心就这么往里跳,头摇成拨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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