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谟其实也没有长歪,叫他读书,也会认真读书,教他道理,他也聪慧能懂。只是年纪尚小,难免孩子心性,平日又深受娘亲,外祖家宠溺,做事不知轻重。
因为和邻居小孩在集市打架,被赵爹禁足一月,赵启谟便决定,再不去和那无赖小子计较。
这趟外出放风筝,遇到李果,赵启谟也不过是好奇,将他打量,再没惹是生非。
抵达西灰门,赵启谟驻足回望,他看着李果慢吞吞走来,而后走进紧挨桓墙的一栋民宅。那是栋破破烂烂,歪歪斜斜的民房。赵启谟不觉多看两眼,想着这房子建在西灰门门口,实在有碍瞻光。
不能这般想。
赵启谟偏偏头,爹前些日子才让他写:“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百姓得粮仓充实才懂礼节;衣食饱暖才能懂荣辱。),还讲解一番,教他懂这个道理,懂得体恤下民。
赵启谟想:道理我都懂,然而这嚣张小儿,凭什么来偷我宝贝的末丽花。
比邻 5.月光和羊肉包子
午后,李果在衙坊后集市跟菜贩讨点卖不掉的蔬菜,突然有人拍他的头,大声说:“小果子快回去,你家大伯来了。”
李果回头一看,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披头散发,一身衣服常年散发着异味。这是邻居炊饼林的儿子阿团。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果,还是有害怕的人,那就是他大伯李大昆。
李大昆在东街有家酒馆,经营十余年,获利无数。这人富有吝啬,待弟家十分刻薄。
李果偷偷摸回家,躲在门口,听他大伯咆哮着:“那孩子呢?”又听果娘弱弱的说:“让人去喊了。”李大昆接着又是一顿斥责:“怎么教养的,平日就知道做贼,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这次不管怎么,我是非带走不可,不好好管教,我老李家要被人戳脊梁骨。”果妈只是低声哭泣,不敢申辩。
李果听到大伯要把他带走,想也没多想,赶紧行动,转身掉头,跑得无影无踪。
李大昆去年春节也过来说要带走李果,果妈无能为力,又想着孩子至少跟着大伯不会挨饿。李果就被拉去大伯家住下,但只住了两天。
两天后李果逃回来,手脚都是木条抽打的伤痕,看得人于心不忍。因为李果偷吃餐桌上的一片肉,被大婶又骂又打。
大伯家一家五口在餐桌上吃的有鱼有肉,李果不被允许上桌,赶到厨房吃残羹冷饭。
住下两天,大伯大婶不是打就是骂,还被大伯的孩子们欺凌——虽然李果也跟他们打起来,奈何寡不敌众。
想来李大昆是极其不喜欢这个侄子,就是果娘,他也嫌弃她赖着不改嫁,霸占着李家老宅。
也就这破破烂烂的矮房,都还想从他们孤儿寡母手里夺走,更别提有丝毫救助和怜悯。
然而李果母子日子过得如此艰难,李大昆不闻不问,街坊邻居还是会看不下去,谴责李大昆夫妇。由此李大昆才会想将李果带去他家住,堵住悠悠众口,而且李果既然有去处了,果娘就没理由赖在李家祖宅,叫她娘家的人领回去就是。
李果溜进衙坊,他四处游荡,。来到在衙坊孙宅后院。后院小门半开,院子里有女孩儿荡秋千,李果停足观看。
院中荡秋千的贵家女孩觉察到李果在门外,唤侍女过去关门。
“瑾姑娘,是个小乞儿。”侍女看到门外是个小孩,不以为然。
唤作瑾姑娘的女孩从秋千上轻盈跃下,她约莫十一二岁模样,额头点着红梅花,脸若银盘,眉眼清秀,眉眼间透着股灵气。
深闺中的女孩,很难遇到有趣的事情,见到一个小乞儿,也十分好奇。她稍微挨近院门,瞅见李果打着赤脚,显得不忍。
“翠瓶,你拿几文予他,让他走吧。”
唤作翠瓶的侍女从钱袋里取出两文,要递给李果,却不想李果一巴掌打落,气哼哼说:“我才不是乞儿。”
说完这话,掉头就跑。
李果听得懂女孩和侍女的话语,虽然口音很重,约莫也是个闽地人。
夜幕降临后,李果还在衙坊游荡,想找个避风的地方躲匿,但一挨近大宅大门,就被驱赶。想着也许那个凶神恶煞的大伯走了,不如偷偷回家看看。
未出西灰门,远远看见自家亮着灯,李果觉察异样——家里很少会点灯,能省则省。家是不敢回的,就怕娘亲也想让他跟大伯走。
李果黑夜里潜回家,他钻进桓墙和自家房子间的空隙,趴在矮窗上听屋内的声响。屋中似乎有三四个人,声音听得不大真切,李果想,等这些人走了,他再偷偷回去睡觉。
李家宅子和桓墙之间的距离,越往里头越窄小,李果叉开脚,张开双掌,贴着两侧的墙面,蹭蹭往上登,没多久,他已爬上桓墙。
月光下,他张开四肢,躺在桓墙上。夜风吹拂他的破衣裳,他专心致志,想着集市上的各种熟食,吞咽口水。
“小贼。”
似乎有人在喊他。李果抬眼,看到静公宅西厢窗前站着个人,是个老熟人。
李果心情绪消沉,不想理会他。不想赵启谟似乎很无聊,他攀出窗户,跳到桓墙上,朝李果走来。
“小贼,又想来我家偷东西是吧?”
赵启谟似乎还很开心,终于又被他逮着。
“我好饿,不想跟你打架,走开。”
李果翻身背对赵启谟,他觉得这人好神烦,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叽里咕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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