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正握了下她的手,问她:“你不怕他找人砍我们?”
“怕什么,法制社会,我们大可报警。”她说得真诚,许正觉得有些好笑,但是没笑出来。他的眼神和胡言对上,胡言手里握着刀叉,指着他盘里切开半块,鲜血淋漓的牛排,对他做了个嘴形:“何少”,然后他切了块牛排,送进嘴里夸张地嚼,末了,还伸出舌头舔嘴唇,露出一个病态的笑。
胡言走时,意外地没去和许正他们打招呼。这顿晚饭吃得不怎么舒心,许正说下次要补偿林雁,林雁喝得微醺,许正直接把她接带回了家,趁林雁去浴室冲凉,他打了个电话,对方听到是他,压低了声音说正在忙。
“今晚注意点,别让他死别人手里。”
“老板,你每次都只会说这么一句,下次能换点别的吗?”对方在电话里无奈地笑,许正挂了电话,他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没来由地想起他接何慕华去参加葬礼那天,他在他家浴室里洗澡时听到的那一阵阵水声。那些声音里不知道有没有混杂着他因为听到母亲死讯,因为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而懊恼后悔的哭声。
他以前倒是常常哭鼻子,许正一说不理他,他就要哭。这个毛病跟了他很久,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好的,反正何慕华加入洪福安后,许正就再没见过他哭。那时他觉得何慕华长大了,心里挺为他高兴,可更多的是不高兴,一想到这个会拉着他衣服哭鼻子的小少爷就要消失不见了,他就不怎么高兴。
第十二章
林雁睡下后,许正下楼找水喝。丁遥这个时候才回来,两人在厨房遇见,许正问丁遥去了哪里,丁遥在水龙头下接了杯水,说:“去了秦远那里。”
许正看出他在说谎,立即戳穿他,“去何慕华那儿了?”
丁遥也不否认,说:“何少有东西要给我。”
许正改变了主意,他现在不想喝水,想来点酒。他从冰箱里找出冰块,绕到客厅里的吧台后面,在酒杯里倒了点威士忌,对丁遥说道:“以后少去他那里。”
丁遥点头答应,转身上了二楼。他的房间依旧没变,依旧在之前何慕华睡的卧室边上。许正住在他对面的屋子,原本那里是何慕华的书房,许正喜欢书房里能看到的景色,就改成了卧室。
许正坐在吧台上独自喝了小半杯酒,他忽然来了兴致,决定第二天早上去何慕华那里看看。珍宝街的房子,他从前也住过,当年还是他找人租的,屋子不大,只有一间卧室,客厅里摆了张沙发床,卧室里有一张从前房客留下来的床,重新换了张床垫后舒适不少。租金他和何慕华对半分,客厅卧室两人也是轮流睡。那天他去拿龙头棍时,只是匆匆一瞥,何慕华大约定时找人来清理,无人居住的小屋非常干净,一尘不染。那些摆设似乎都没有变,不过,真得没有一点变化?许正仔细回想,却有些想不起来了,待到第二天他进到屋里,才发现,果真什么都没有变。
那张沙发床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对面是一张小茶几,屋里的两个木头书柜也还在,挤在角落里被各式各样的书本塞满。何慕华从前就爱看书,书柜里塞不下的书在茶几上叠了好几摞。
“坐。”何慕华看到许正站在门外时并不意外,许正甚至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给他开门,请他在沙发上坐。沙发上还有余温,摸上去暖暖的。何慕华去厨房去给许正泡茶,今天周末,他不用去学校,身上的睡衣还没换,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像刚睡醒。
“才起?”许正在屋里点烟,何慕华看了他一眼,把厨房的窗户开得更大了些,点头说:“刚准备作点早饭。”
“还没吃早饭?”许正把左腿搭在右腿上,伸长手臂够到一本书,放到膝盖上随手翻了翻,“听说你在当老师?”
何慕华给他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把茶几上的书全都抱到不远处的书桌上。他还给了许正个烟灰缸,才又拄着拐杖钻进厨房。许正和他说话,他也爱理不理。许正知道他有起床气,没吃早饭前脾气不怎么好,最讨厌别人一个劲和他说话,烦他。许正倒挺想看何慕华发脾气,刻意地不停找话题和他说话。何慕华多数时候都装作没听见他在说什,高声问他:“你刚才什么?”到后来,许正也没耐心一一复述了,就说:“没什么,我没说话。”
何慕华给自己煮了一小锅粥,他在厨房里吃,许正听到碗筷敲击的声响,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边问他:“昨晚丁遥来你这里了?”
何慕华吃了一口酱菜,对许正说:“我已经和他说了,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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