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刀在他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我有刀,我能杀你,但我不想杀你。”
鲜侑枕了刀入睡。
这下没再做梦,太阳微风中一觉醒来,那少年还在,还有那匹马也在,鲜侑心情舒畅,他起了身去河边洗了脸,一洗血水染了一片,他洗掉满脸的血,皮袍上也有那羯人的血,他脱下皮袍洗干净,又穿上,这才打了水去煮饭,他架了锅,煮开水扳碎胡饼扔进去,又切碎了肉脯扔进去一并煮。
鲜侑拿勺子就着锅勺了烩饼吃,吃掉一半,觉得很饱,很久没吃热食,吃的全身都暖过来,消失半月的精神力气一并回来,这是一场胜利,他有些高兴又得意,那少年在草窝里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鲜侑一笑,他端了锅走回草窝,放在地上,少年立刻眼睛看过去,鲜侑拿木勺勺了汤递到他嘴边,少年凑上来张口喝了,昨天还拿着刀要杀自己,这会便这样乖,鲜侑觉得十分有趣,又勺了一勺喂他,少年又张嘴喝了,鲜侑连着喂了他五勺汤,一块胡饼一块肉,少年都吃下,鲜侑放了勺子,抚掌大笑。
鲜侑解了干粮袋子,分了三块胡饼,两条肉脯出来,放到草窝,捞了两把草起身走到马前,他抚了抚马颈间鬃毛,说道:“到云州尚有千里,这世道乱的很,我力能缚鸡而已,这么好一匹马,我可是保不住,马兄你说我当如何?”
那马一声嘶鸣,跃起半尺,鲜侑纵声一笑,回转身解了那少年手上束缚,翻身上马。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何况是我辛苦弄来的,没马我可到不得云州。”
鲜侑轻夹马腹,悠悠而去,他一直往南边走,出了这片草原依稀又看到有逃难的流民,鲜侑停下马打听得知这伙流民是要往陕州去的,他们听说鲜侑去云州,道:
“郎君要去云州?听说云州各郡已经设禁,不纳流民,郎君恐怕去不得。”
鲜侑道:“我便是要去云州,多谢父老。”
“郎君是往南从连州过?”
鲜侑回头:“连州如何?”
“郎君不如往西从陕州绕道过,连州乱民起事,衡阳刘子善在西山屯兵,连州正打仗,郎君不如同我们一道从陕州过去,再转西去云州。”
衡阳刘子善乃是同乡,鲜侑少时曾入刘子善门下习兵术,鲜侑忙道:“是衡阳刘子善?他来了连州?这倒奇怪,刘君节士,高卧东山,数蒙征召不就,何时来了连州领兵?”
“这便不知道。”那人瞧了瞧鲜侑:“不知郎君是?”
“小子无名,只是刘子善却是认得。”鲜侑喜色难掩,一拱手道:“多谢。”
越过众人便往南去,行过半里,天色渐晚,鲜侑停下,喂了马,生起火来,煮了胡饼吃了睡下,天一亮便醒来赶路。
果真越往连州越不见人,流民都往东往陕州等地去了,一路只有偶尔见残破的聚落,荒败的田庄,鲜侑见惯了这景象,只管策马独行,黄昏时候到了一处聚落,犹见死人稀烟,触目苍凉,鸱枭盘旋凄声,西风飒飒,今晚便要在这处休息,鲜侑勒马,却并不忙下,从怀里摸出短笛,吹了一曲衡阳旧曲,笛声起而落,丝丝散入秋风。
鲜侑收了笛,冲那不远处的少年道:
“干粮和马,虽不是我的,可也不是你的,既然我抢了来便是我的,羯奴,你跟着我,莫非是要替我牵马?”
几天来少年一直跟着他,鲜侑看见,并不在意,这少年太弱,鲜侑并不把他放在眼里,随他跟去,久了,傍晚下了马来远远看到他,鲜侑便莫名有些笑意,半月下来他跟这少年已经相熟,这荒凉北地里这少年一路跟随,鲜侑颇得有趣,昨天鲜侑没有看到他,还以为他已经离去,没想到这会又看到他,鲜侑骑在马上抱臂而笑。
那少年慢腾腾的走了过来,似乎是饿的厉害,鲜侑给过他食物,也许是给人抢去了,他看起来比之前在河边还虚弱,步子极慢,他走过来到了马前牵着马颈上缰绳,慢慢往高岗走去,鲜侑随着他走,道:“你听得懂汉话?”
少年不答,牵着马上了高岗,鲜侑下了马,找块地坐下,鲜侑又吹起了笛,一曲吹罢,少年已经在堆好了石头灶,生起火,搭锅烧水,鲜侑打开干粮袋子,照旧扳碎了胡饼,切了肉脯下锅煮,鲜侑坐到火边去,少年跪坐,鲜侑问:
“我要往南边去,你为何跟着我?”
他可能是个哑巴,鲜侑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话,跟那个羯人也没有,鲜侑不再问,饭煮熟,鲜侑端了锅下来,他递了木勺给少年,从腰间取下短刀扎胡饼肉脯取食。
少年饿的厉害,他吃相有些凶狠,像某种野兽,鲜侑放了刀,表示不再吃,少年抱了锅去,低头拿勺专心挖食,鲜侑在一旁看着他吃,少年抬起头看他,还是黑沉沉一双眼睛,到底还是个孩子,那双眼睛是浓墨重彩漆黑透亮不染尘埃的。
鲜侑估计少年的年纪应该比他猜测的还要小。
鲜侑问:“你岁数多大?”
少年这回摇头,鲜侑问:“你为何不回北边去?”
第 2 章
鲜侑并不需要这少年牵马。
鲜侑喂了马,熄了火,重又收拾了包袱,这里原来是汉人聚落,附近有井,鲜侑灌满了水袋,还找到一袋没有发霉的黍米,他一并系在马上,那少年上前来牵马,鲜侑道:
“我要往南边去,到云州,那是汉人的地方,你是羯人,该去往北边找你族人,我不需要人牵马,也不需要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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