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长官。”费恩很快答道。这时他发现桌上的咖啡杯已经空得干干净净。高靠背扶手办公椅中的男人一丝不苟地审批着资料,轮廓硬朗的侧脸严肃认真。利落的栗色短发没有任何凌乱的痕迹。
保持了片刻的清醒,神志又将跌入困倦。此时诺亚突然开口问道:“今天是哪些人?”
迅速调动着大脑中的数据,费恩快速道:“一半是犹太人,还有大部分苏军俘虏以及……以及一些同性恋。”说罢吞了口唾沫,保持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
“同性恋。”仿佛咀嚼了一下这个词,诺亚眉头紧锁着在纸上写下语句不再说话。
一切又归于夜风中的沉寂,悄无声息。费恩努力憋住一个哈欠,接着又强忍因哈欠挤出来的眼泪。不过幸好,这一切都没被埋头工作的诺亚所看见。
诺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扣起钢笔笔帽,抬头望向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两点半了。除了秒针“咔、咔”的微弱转动声,两人的呼吸在空旷的办公室里也变得清晰可闻。
转过头看着桌子边站着的副官。原本挺拔的军姿已经松散至不成样子。长睫下的双眼轻轻阖着,脑袋也自然地向下耷拉。军服包裹中有些单薄的肩随着悠长的呼吸慢慢起伏。
诺亚没有叫他,甚至并未感到一丝不快。
这种浅程度的休眠只要受到很轻的打扰就会立即破碎。然而,诺亚并没有叫醒办公期间睡着的副官。他抬眼细细端详着费恩的脸庞。
白皙的姣好面容上不知何时起已然消退了冰山样的冷漠,仿佛初春时节融化的寒冰随溪水流向绿茵的深处。像是揭开了平日刻意掩藏起来的面容,此时才还原了他原本应有的青涩。不再机械、柔嫩如花苞的青涩表情。
所以那被寒冷目光所隐匿的,到底是如何的内心啊。
自己站在如今的位置,是因为当初对民族满腔的热血使然。就算像今日工作直到深夜,也因怀抱的信仰而没有任何怨言。
但是这种热忱,对于费恩来说则并没有那样明显。也许是因为他的所有动作都太过机械,有关他褪去军衔后的那个赤/裸的人一直如晦涩的谜题一般。不明白为何效忠于帝国,不明白为何如此冷血。有时,从他眼中读出的漆黑火焰似乎在燃烧的瞬间可以吞噬掉一切,又绝不像是对帝国的忠诚点起的这把烈焰。
无论从哪方面看来,他们都不是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却又偏偏殊途同归。
费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猛地睁开眼,那一瞬间正好对上诺亚的目光。意识到刚才的行为之后,淡金色的眉蹙起,露出愧疚的表情。
“没什么。”好像看穿这愧疚,诺亚淡淡地道,从椅子里站起身轻柔地拍了拍费恩的肩。
“抱歉,长官。”费恩垂下眼帘,“我愿意接受您的责罚。”“不不,我说了没什么。”诺亚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再次抬头看钟确认了一遍时间。
“今天已经很晚了,留在这里休息吧。”
“抱歉,长官,我还是回军营——”
“军营早就熄灯了。况且这段路没有路灯,也没有车能送你回去。”诺亚的口气不容置疑,“二楼还有很多空房间。”
费恩咬了咬下唇,却很快恢复到机械的面部表情:“我不能,长官。那些事房间是用来招待更高级的军官的。我不配。”
很平淡地说着这种话,却让听者心里闪现一丝不快。诺亚上下扫视着费恩,放松下语气道:“好——那么,客厅有个沙发,你就睡在那里好了。”间隔了几秒的由于,似乎也没能想到其他的方法。费恩抬起头道:“衷心地感谢您,我很荣幸。长官。”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费恩回身仔细地关好了门。诺亚用手指了指那个看起来便很舒适的长沙发。费恩领会后略一颔首,诺亚也不再多说话,径直走向通向二楼的木质阶梯。皮鞋踏上楼梯的空旷声音在寂静的房子里格外地响。他的头顶已经被天花板遮住,停顿了两秒又将头低下,望着没开灯的客厅中费恩那双仍然澄澈的星眸。
“安,费恩少尉。”
走在二楼的脚步声渐渐淡去。费恩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在沙发上坐下。
绒缎面的沙发不出意料地很软,坐下去的瞬间整个人都快要陷进去。费恩仰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修长白皙的手指探进柔软的金发间梳理了一下。
脱掉长及小腿的皮革军靴,整齐地放在沙发前,解开紧紧系在身上的武装带,将外套脱了下来。挪动身体在沙发上躺下,陷入温暖的沙发的一刹那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化了。那样的感觉像一个温暖的怀抱。
尽管,从没有人施舍过一个真正的拥抱。
沙发的长度不及身高,要稍稍蜷起身子,虽然如此也是很舒服的姿势。将军服外套盖在身上更有种莫名的惬意。就算没有枕头也比军营里的条件好很多。
也许真的困到不行了,费恩用手抓紧外套的领子扯到胸口,然后合上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8章 viii.客厅
初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还有些模糊,不过眨了眨眼之后就逐渐清晰起来。一边将身体从软和的沙发上撑起一边揉了揉眼睛,盖在身上的外套也滑落到膝上。
穿好军靴,抖了抖军服然后利落地穿上,拴起武装带。从窗帘缝隙中透出的微光颜色来看应该是早上五六点,况且四下里依旧很安静。费恩确认了自己在昨夜极度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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