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匆匆扫到一眼担架的边角,诺亚却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他不顾其他人见到他后那种吃惊的目光及周边不时的敬礼声,只是拨开人群向楼梯挤去,快步上二楼。
他与安置完担架下楼的两名医生擦身而过。二楼尽是病床,但由于照料伤员的人数较多而显得更拥挤,此刻因诺亚的出现稍稍安静了些,然而他只是在人群中寻觅着,直到看到那个他方才瞥到的伤员躺在角落的病床上——
——还好。不是他。那身高,体格以及被血污染得模糊的发色,都与他熟知的不一。
他不自知,自己在这一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但骤然,无数疑惑、本该有却一直被他抛下的疑惑,此时重新涌进内心。
为什么?
为什么,出了那么大事故,他竟只为他一人担心至此?
为什么,见惯了比这大得多的战争场面,一向冷静的他也会如此焦虑。方才摔门、急到一拳砸伤方向盘、几乎飞跑上楼梯的人,陌生到自己都要不认识。
明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他正欲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转头却突然见到那双澄澈如云天的蓝色眼眸!
饶是他再过于冷静,也被惊得表情凝滞了片刻,下一瞬才反应过来。但那双美丽的眸子却在与自己的目光相接的刹那便撤向了别处。
他坐在病床边一张椅子上。只有右半身穿着军装和衬衫,另外一边搭在左肩。虽然病房里有暖气炉,但为了不再受凉,披风也依旧裹在他的身上。被外套掩映着的左手臂包裹着雪白的绷带,其余□□在外的皮肤,也不难看到些许擦伤和灼伤的痕迹。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弓着背将手肘搁在大腿,一言不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长官。”仿佛隔了好久好久,他才把头机械地转回来,淡淡道。
费恩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要来,却不太想知道。
诺亚方觉得有些尴尬,这次是他中断了与费恩的对视,敷衍地点了点头算是对他那一声“长官”的回应。他转头看着床上那名看起来很严重的伤员,实际上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罢了。
“你他妈的就是混蛋!”
马库斯咬着牙大声对病床上的伤员道。伤员的脸因为烧伤被纱布裹住了一半,露出的右眼紧紧合着。
“你说好的打完仗请我喝整天整夜的啤酒呢?我他妈还没逼你听我的广播呢!怎么会有你这种讲话不算的混账东西啊罗尔夫!你给老子起来!”
“马库斯……”约纳斯小声地凑上前想要安抚他的情绪,自己开口前却也觉得鼻子一阵酸楚,“你冷静些……”
“老子冷静你个头啊我!”他粗暴地甩开了约纳斯的手,“你不起来是不是?你看我不揍死你!你有种不起来!你要一直躺着我就一直给你拉他妈的空袭警报!”
他的吵嚷声结束在安静的空气里,没有回应。顿时马库斯,那个整天都在打打闹闹的、随时都能讲出笑话来的马库斯,像是终于用竭了力气一样垂下头,握住病床栏杆的双手仍然不住地颤抖。
“伙计……你说句话……”马库斯的嘴角吃力地向上扬,“那么多兄弟,就你蠢……你这脑子怎么能混进军队的啊……我再也不嘲笑的你的小胡子了……我跟你剃成一样的胡子……醒醒……骂我两句也行,就当我让你的,不还嘴……”
“吵死了……”
从纱布中传出一句闷闷的话,又因说话牵动脸部肌肉而吸了一口冷气。
“罗尔夫!”马库斯猛地抬头,一时笑得表情有些抽搐:“你……你、你没事儿?不不不不你还是别回答了,好好躺着吧你。感谢老天,让这世界上的祸害都这么命大!”
罗尔夫轻轻“嗯”了一声,看向诺亚,表示自己现在被包成这个鬼样子,是在没办法向他敬礼。诺亚理解地点了点头。
“没有罗尔夫救我的话,我就已经死了。”
费恩空洞的声音响起,他的眼神依旧没有焦点地对着地面,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即便在黑夜,当时的情况也被火光映照得清清楚楚。罗尔夫一个鱼跃推开了费恩,自己也倒在一边,所幸两人没有被□□直接击中,但爆炸的冲击仍然带着玻璃碎片四散击中了他们俩,随即火势蔓延到了两人身上,更靠近火源的罗尔夫自然更严重,就算他反应迅捷地脱下了大衣在地上打起滚,一时也灭不干净。
当下马库斯和约纳斯在后方看见便感急火攻心,于是马库斯撤出掩体去救援两人,约纳斯改为掩护射击。对方的火力虽有减弱,马库斯一时间却仍难以接近地上生死未卜的两人。好在片刻后汽车的轰鸣声便响起,增援部队接踵而至,终于结束了这场武装暴动。
随后,死伤的人被根据指示带回医院,该清点的清点,该抢救的抢救。
逃离的那一部分仍在搜索,但是否能抓捕回来仍是未知数。
至于已经被控制住的策划以及参与暴动的人,在经过审讯之后消失在了新年的雪夜。
片刻的沉寂后,诺亚环视病床边的众人,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费恩。“这次的事情确实比较严重。我会尽快向上面汇报,你们有任何新的情报也尽快传达给我。”他顿了顿,“除了伤员,其余的人安排好巡逻和守卫,不可懈怠。”
“是。”
约纳斯答应着,心里又有些纳闷。这些事电话里也能说,用不着大半夜冲到医院来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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