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致转头看他,皱眉上上下下打量,殷螭觉得他大有赞同提议之意,不觉有点忐忑起来,也只好硬着头皮强笑,谁知林凤致瞧了自己半晌,只给出一句评语:“你?我没胃口。”
这样鄙夷不屑的评语使殷螭大受打击,一路抱怨连声,直说林凤致太没眼光,瞧不起人,朕乃堂堂天子,英俊潇洒,都自愿送上门了还不肯要——多半也非不识好歹,而是床笫功夫不行,不会做而已!当然,下面一句“不会我教你”,那是打死也不说的,被小林鄙夷固然不爽,但是他若欣然从命,真的要求上位一次,那么自己一言已出,反悔不得,岂非更加不妙?
林凤致觉得跟这么一个整日异想天开的家伙在一起,便得习惯他的奇谈怪论,索性遵循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准则,多听少搭理也就是了。其实殷螭不纠缠自己□的时候,林凤致也并不是一直厌烦他,却感到他也有可亲可爱的地方,至少这长途跋涉之中,有他在旁边胡说八道,倒也颇能解除苦楚劳累。
但是殷螭的想法与言论,也不是能让林凤致一直保持着见怪不怪的心态,相反,他竟会忽然说出石破天惊之语,让林凤致再从容镇定,也震撼惊恐不已。
这句石破天惊之语说出来那日,他们已经进入了一片绵延数十里的山林之中,不再走官道的缘故,却是这几日道上追捕自己的乱党兵士越来越多,有几回竟见着他们持着摹写下来的林凤致画像,在道上盘诘行人,若非林凤致机灵躲藏得快,只怕早已被拿获。两人分析这种情势,显然是俞汝成的势力范围大增,而且多半前几日在村落问路和借宿,留下了行踪,使他们一路追踪过来。因此不敢再在大路行走,只有窜入山林去抄小路。
进入人烟稀至的所在,追兵暂时摆脱,口粮却大大成了难题,虽然前几日在村庄也求购了些,到底不足支持,在山林中也只有尽量搜寻野果与野味补充。林凤致听说过云南多瘴,草木果实难保不含毒素,刚刚提醒过殷螭当心,自己就先撞上了——采到一种紫黑色的小果实时,才浅尝一口,登时舌尖一麻,一股软痹的感觉直通咽喉窜了下去。
殷螭看见他脸色有异,急忙来问,林凤致摔掉紫果,业已说不出话,向他急打手势,示意万万吃不得,谁知殷螭没有理会,还疑惑着自己拿起紫果来也大咬了一口,自然也是同样一阵麻痹,立时哑了。
林凤致跑到溪水上游漱了好半晌的口,口舌的麻痹感才渐渐消退,惊叹道:“好厉害!这果子竟能使人致哑的——幸好不是一尝就永远哑了。”他咬得浅,恢复得快,殷螭则冒失太甚,这一口咬下去,居然哑了半天,气得手舞足蹈直比画,抱怨林凤致提醒不当。
林凤致沉吟了一晌,居然回头又去采集这种紫果,还仔细拿几片大树叶包裹好了,藏在怀里。殷螭好不容易能说话了,忙问:“这种有毒的东西,你采来作甚?”林凤致正恼他看不懂自己意思还要怪人,顺口道:“你太聒噪,我准备好这哑果,什么时候看你不对,索性就给你下药!”
殷螭那一句令人震撼惊恐的说话,在这时便也顺口说了出来:“小林,还要这么发狠作甚?你都给我下了三年的药,害我断子绝孙了!”
二之33
那个下午其实颇不宁静,山间风声呼啸,鼓动林涛如潮水般喧响,头顶浮云一片片掠过,投射得下面倏忽晴阴,变幻不定,全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殷螭这一句话说出来,林凤致听在耳中,俨如当头打了个霹雳,猛然退步,回头瞪着他,连自己一脚已经踏入了溪水里也不知道。
殷螭反而笑了,道:“小林,吓成这样干什么?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快上来,当心掉进水里。”林凤致哑声道:“你……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殷螭想了想,道:“知道好久了罢!就是那回跟你回家,看见你喝阳羡,我便开始疑心了——你原本不是最爱喝香片,定要用窨茶,就是为了拿香气掩盖那一丝药味,对不对?”
林凤致闭了闭眼,心念如电闪过,喃喃的道:“原来如此——你回到南京就召太医验那茶水了,怪不得……那日丘太医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殷螭道:“是啊,就是那日他们验出了药,跟我回禀了,所以我才说你给我下了蛊——其实不是蛊,是药,教我绝后的药。”他居然还笑了笑,又道:“我想起来,那回在东宫我开玩笑,向母后说你事我最久,却不会生,所以害我没儿子,你竟然跟我说抱歉——原来你真是该抱歉的。”
林凤致猛地喝道:“你知道了,为什么没说破?一直不揭穿,一直……一直还照喝那茶!”殷螭无所谓的一笑,道:“揭穿了,你就不肯跟我上床了啊,我哪能做这么没趣的事。”
绝嗣无后的大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压根儿无足轻重,神态竟然还和在东宫羞辱林凤致那时一般轻浮,可是笑容之中,到底也有了一丝苦涩的意味——当然,也许是从林凤致眼里看出来,才觉得他隐含苦涩。
因为林凤致此刻心中正是一片苦涩滋味——他百感交集,一时无语,良久才茫然说了一句:“你……还是这般龌龊。”
殷螭微笑道:“对,你眼里的龌龊事,却是我最欢喜的乐子——所以那一回知道了之后,我才会那么发了狂似的天天要你啊,喝着你的药,还经常放你空闲,我岂不是太吃亏?不找补回来如何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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