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布局下
天已近全黑。苍穹一缕残阳如血。秋色遍染皇城。重楼叠幢,殿宇宫墙,无不深浸在悲秋之中,出落得绚烂而肃杀。
李暄宇坐着轻鸾正穿过两排深红的宫墙往仪容苑而去。前面有宫女打灯,描绘着仕女图的灯罩中蜡烛光芒微微闪烁。那光非常的微弱,简直象是鬼魂手里那照耀着冥世的牡丹灯一样。李暄宇眼神落在那宫灯上,亦是明灭不定。
“停下。”轻鸾上的皇帝轻声下令。宫女太监住了脚,四个抬轿的太监又慢又轻的放下鸾车。李暄宇大踏步从轻鸾中走出,回头对一干人道:“朕想自己走过去,你们不必跟着了。”
众人俱是一惊,眼光齐刷刷望向垂立于前的张喜生太监。张太监小快步追到皇帝身边道:“陛下,让奴才伺候您吧。”李暄宇已走出几步,见张太监追了上来,本想连他也不带,可转念一想又道:“也好,你跟着朕。其他人都回去吧。”
皇帝健步如飞一路走到了御花园,正过集萃亭时不经意扫了眼空空的琴台,不觉就住了脚。忆起来那日有人弹琴歌唱,唱的什么:细柳飞花蒙日月,任许东风乱折摇…… 就想起来方才自己转身离去时那少年双眼满盛失望之色,不免心中有些感伤。方才怎么就舍得走?自己也不知道。只觉若当时占了他,那才真是伤了他。将来他怨恨起来,还不如现在逃走。
张太监见李暄宇立在集萃亭不走因问道:“陛下找什么?奴才帮着您找。”李暄宇想到那琴,问道:“绿弦琴是容儿的吧?”张太监答道:“绿弦琴正是容贵人所有,不过据奴才所知此琴已经送给周学士了。”李暄宇微怔道:“什么时候的事?”张太监答道:“前儿容贵人去周学士处品茶,瞧见了绿弦琴。这把琴本是贵人丢失的,后来被周学士拾得,贵人慷慨相赠。奴才以为,贵人之举实为后宫之表。”张太监竖起拇指,赞许之色溢于言表。
李暄宇背着他邪魅一笑:“说的好像你亲眼得见一般。” 张太监听罢悚然一惊,忙不迭的跪下叩首道:“奴才该死。” 李暄宇摆一摆手,口气稍缓:“罢了。我们快走,怕容儿等得着急。”转身大步走出集萃亭,直向仪容苑而去。张太监巴巴的跟在后面,再不敢多说一言。
………
周昂月双眼直愣愣的看着锦绣繁复的红鸾帐顶。朔日刚过去没多久,月光淡淡照在他的面上,就象一汪极为晶莹的清水湿润了他的面。身上的锦被是皇帝亲手盖上,眼睛里仿佛还映着皇帝那张苍白俊美的脸,额头上仿佛还有他吻过的湿润。
心头一阵烦乱,似乎还有些痛,还有些麻,被刻意忽略过去。披衣坐起,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琴台边。绿弦琴安静的放在琴台上,幽碧的琴弦散发诡异的光。周昂月伸手拨弦,发出单调的音节。琥珀色的琴身,碧绿色的琴弦,怎生是一种别样的轻愁寂寥。素日弹奏,竟然没发现这琴原来如此寂寞?
他想起了这偌大的皇宫中正有人颠鸾倒凤,绝美的脸绽开笑容。他笑得越来越炽艳,散乱的青丝贴在他凝脂似的脸,落在他勾起的唇角边。突然指动弦振,如惊涛拍岸,金戈铁马,铿锵有声,轰隆隆海啸般袭来。那宫商角徵羽,夹杂了多少男儿壮志,热血洒遍疆土,百战沙场碎铁衣。又一如沙场点兵,更吹羌笛关山月,杀声震天,白骨成堆。
这时走来一人,拍着巴掌,说了句:“好琴。”周昂月毫不在意,直到一曲弹罢才抬眼看去,想不到来人竟然是黄泉。
黄泉自伤好后,就调任为带刀御前行走,更又身兼禁卫军监军一职,因此已不再担任周昂月的贴身侍卫。而此时派到停月宫守卫周昂月的是黄泉手下两位得力干将红林绯烟,是故黄泉要进来这停月宫就如庭中信步一般。
周昂月此时心中翻涌不息,也顾不上细想黄泉来此目的,张口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黄泉虽然做周昂月侍卫一段时间,但两人都恪守自则毫无交流。这一句话,竟然长久以来两人间第一次交流。
黄泉望了望周昂月有些苍白的脸,将视线锁定在绿弦琴上,不答反问:“天涯这首曲子,你从哪里学会的?”他声音冰冷,目光不时扫过周昂月停在弦上的洁白手指。
周昂月原本看着黄泉,此时听他口气绝非善意,因此也不想看他。只望着自己的指尖,突然哑然的笑了起来。眼角余光,迷媚的凝视着黄泉,笑道:“原来这首曲子叫天涯,看来那夜半的吹箫人是你。”
黄泉见他这副放肆模样心中直骂他果然是妖媚惑主的东西,又惊讶于他猜破自己素喜萧音,面上立刻显出困窘,语气甚为尴尬:“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听过我的箫声?”周昂月笑道:“听过,一连三个晚上。”黄泉疑道:“你练过功夫?”周昂月答道:“那到没有。只是我从小练琴,耳音比常人略强些。”又道:“这曲子本来温婉缓慢,我是将它提快了三个板子弹奏的,你倒也能听出来?”
少年琴师端坐在琴台之后,他只着中衣,洁白的薄纱松松裹着他纤细莹玉的身子。有风吹过,将他秀发和衣袂吹起,越发显得胜似仙君。
黄泉见周昂月衣服就要被风吹落,急忙别过眼去:“快把衣服穿好。”
周昂月从琴台后出来,他雪衣赤足,轻轻慢慢朝黄泉走来,嘴角笑意邪魅:“你我都是男子,你怕什么?”黄泉见他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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