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也能说到我??”萧存大概只有在父亲面前才会表情明显一些,此刻整张脸都已经憋屈到了极点:“我给她打电话,才说两句她就要挂断,说姑妈找她打牌,这是我的错吗?”
“那你就不准你妈有个爱好么,反正赢了钱也是给你花。”萧振海说得有理有据,萧存却把苹果啃得更响了:“你先问问她一个月瞒着你买多少包吧,还给我花!”
不过,萧振海却赶紧让他小声点,只说:“我都知道……你别多嘴啊,你妈一直以为我不知道。”
客厅里父子俩的对话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过年这几天临时请来的钟点工过来打扫桌子,萧振海也让她做完早点回家,多结算了一些工钱。
邢熠坐在一旁,渐渐地也不再能插/进什么话,而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他从来没见过的萧存。
原来,总是冰山脸的萧存也会急切,也会幼稚,也会不耐烦,就像许多被宠大的小孩儿一样,不论是否富裕,只要一回家就都像进了自己那个不需要任何防范的小窝,会被父母无微不至地关心,也会被父母再三唠叨得心烦透顶。
灯光照在邢熠眼里,让他觉得自己的视线不知为何渐渐地有些不能聚焦了。
他有些失神,忽然就想起了那个他最不想在这种时候想起的人,邢千阳。
在那边过往的岁月里,他曾无数次想过邢千阳还活着会如何,他想他们大概会依靠彼此,会一块去超市买菜,会一起研究树下的象棋局,也会共同在母亲忌日的时候去墓前看她,然后对她说,我们都很想念你。
当年母亲离去的时候,邢熠正值□□岁,是大人们以为他什么也不懂,其实他却什么都懂一点的敏感年纪。所以父亲整日强颜欢笑下的目光究竟有多灰暗,他其实一直都清清楚楚地知道。于是那时他便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在父亲面前哭,还要好好陪伴在父亲身边,早点长大,变成一样伟大的警察,不管是保护*效祖国,还是别的什么,都好。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和这个男人身为父子,肯定是要从此相依为命的,但很快,他却不得不发现,邢千阳根本就不这么想。
对方去世的时候邢熠曾哭得史无前例地伤心和空洞,毕竟母亲离开的那些日子里,年龄尚小的他之所以拼命地忍着,也不过是不想让父亲更难过罢了——而那之后,倒是可以一并发泄出来了。
至于后来的岁月,则似乎反而没有了太多撕心裂肺可言,只是当他在灶台上烫伤了手,当他自己量了体温又自己跑去了诊所,当他在家长会上独自一人晃荡在成片成片的绿荫下,当他从跟人单挑都被人揍成长到可以一个人打三个,他就渐渐地,不再去设想邢千阳还活着的话,会如何了。
他只是在每次去公墓为母亲放下一束花时,从来没有给相隔一排的邢千阳送上过任何纪念。
他无数次从自己父亲的墓前路过,却从未停留过半分目光和脚步。
可此刻他的脑海中,却又出现了那个好多年都没有再出现过的魔怔般的想法——如果邢千阳还活着。
如果邢千阳还活着,自己跟他是不是就跟眼前的萧家父子一样,看似代沟严重,其实却有着吵不完的话,可以给寒冷的冬夜留下最深的温暖?
当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一刻,邢熠就一下皱紧眉头,恶心得本能地反胃,只好低头暗暗握紧了拳头。
他想驱逐这样的想法,脑子里直接乱成一团,却在片刻后,听到了萧存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叫自己。
——“邢熠?……怎么了?不舒服?”
那双手很快扶了过来,邢熠回过神,赶紧抓住他手臂直起身来,只摆手说:“没有,没有……就是想到一些事。”
萧存有点担心地稍微搂过他,半晌才犹豫地说:“池炀啊……?池炀他其实——”
“……呲,”邢熠本来还千思万绪,这下不知道为何瞬间被他逗笑了,只好拉回些思绪,稍微推开他道:“……你他妈瞎jb扯什么呢。”
——哦,不对,现在谦谦君子身份的自己怎么能在萧振海面前说粗话?邢熠反应过来自己的乖宝宝身份,赶紧一本正经地坐好,不过萧振海却一边打量着他俩,一边轻轻碾灭烟,突然吐出了一句话。
“邢熠,”他看着邢熠,说:“其实早上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一件事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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