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
……
嘉文仔细想想,好像再没有什麽事情要让爸爸做。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然後揪著宋子豪的衣襟,缩在他的怀里睡著了。
宋子豪把睡著的小孩轻轻放在床上。
他习惯晚睡,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他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顺手拿过床头柜上放著的相框。里面是嘉文母亲陈小莹的照片……
宋子豪和嘉文一样也没见过父亲。
他母亲是妓女。那种在家里接客的流莺。不小心怀上了他,然後生了下来。
因为母亲的职业关系,他从小就在外面野──如果见到家门口挂著红布,说明母亲在接客,他只能呆在外面,等红布不在了,才能回家。
母亲还是想他好的,送他去上学。可是他初中没毕业就因为打架被开除了。
不是他故意爱打架,实在是他所认识的生存法则就是拳头硬才不会被人欺负。小时候他打欺负自己的人,长大了打欺负母亲的人,後来再没人敢惹他们母子。
打到十六岁,他正式跟了洪帮一名堂主,开始混社团。也是在那年,母亲消失了。没留只言片语一夜之间就从人间蒸发了。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跟人跑了。自那以後,他变得更暴戾,打架更狠。
陈小莹是他的邻居。
他从小就喜欢她。他们总是在一起玩。他被学校开除以後,每天都在学校门口等她放学。
他记得自己蹲在街边眼巴巴地盯著学校门口,只要见到陈小莹,眼前便是一亮。她站在人群里,像一外娇嫩。
陈小莹成绩好。经常跟他说以後要上大学,然後出国周游世界。他没想过这些事情,可是他喜欢陈小莹陶醉憧憬的神情。
终於有一天,他说:“小莹,你以後嫁给我呗。我养你,送你去读书、送你去国外。”
陈小莹红著脸笑,然後腼腆地点点头。
为了这个目标,他去跑走私。虽然风里来浪里去,辛苦又危险,可是赚钱多。他干得卖力,很快就得到了堂主的赏识。
可是,等他在外面跑了两年回来的时候才知道,陈小莹的爸爸在跑船的时候淹死了,轮船公司只赔了八万元,没过多久她在码头打零工的弟弟,被砸了头,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人瘫了,脑子也出了问题,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陈小莹只得退学给人当二奶。
他记得两人分手的那天,陈小莹一直说对不起。他无法怪她,他知道她的苦。可是他恨!恨自己的贫穷,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天两个年轻人抱头痛哭。他感觉所有的眼泪全流干了,只剩下沸腾的血。
後来他没再见过陈小莹,整天忙著打架、赚钱。
没想到三个月前会接到陈小莹的电话,更没想到她得了癌症。她说她没钱去医院,每天疼得想死,可是舍不得儿子。
原来,她当二奶的时候生了个儿子,但是後来被人家原配赶出来。那男人也不肯见母子俩,她不得已做了陪酒女。
她求他,阿豪,我死了你替我照顾儿子好不好?
他说,你等著,我去弄钱给你看病。
他去跑了一趟大的走私生意,赚了不少钱。但是回来的时候,陈小莹已经死了。
陈小莹对宋子豪而言是一个符号似的存在,她代表了明媚的回忆和美好的憧憬。
他不能帮她,救她的命,可是他能照顾她的儿子和家人。
宋子豪的目光纠缠在身边睡得正香的孩子身上。小小的身体蜷在一起。如此弱小如此脆弱。而这个生命又是新鲜的活泼的。
那些遗憾或许可以在他身上得到弥补吧。
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三)生病
嘉文醒过来的时候,宋子豪还在熟睡。
他躺在爸爸的怀里玩自己的手头,又在宋子豪脸上摸摸蹭蹭。玩了好一会儿,爸爸仍然没醒。他躺不住了。而且尿急啊。
嘉文怕打扰爸爸的睡眠,从他怀里一点点往下挪,好容易钻出紧实的怀抱,已经出了一身大汗。
他轻手轻脚地穿上小拖鞋,跑进卫生间尿完尿,又搬了个小板凳放在面池前,爬上板凳,三下五除二地用小毛巾洗了脸,用小牙刷刷了牙。水壶里还有昨天烧的开水,他往自己的白兔杯子里倒满一杯,“咚咚”地喝掉。然後开始玩玩具。
不知道玩了多久,总之很饿很饿,可是爸爸还没醒。他抄著小短腿在房间里转圈圈,忽然想起昨天打包带回了一些饭菜,他忙吭哧吭哧地搬了一把高椅子放到冰箱前,爬上去从冰箱里拿出冷菜,伸手就抓起来吃。
宋子豪是习惯晚睡晚起的人,他醒来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怀里是空的,身旁也没人。喊了两声,不见答应。他霍地坐起来,一边套裤子一边往外走。
嘉文抱著肚子蜷在沙发上,嘴里发出细细的呻吟。
宋子豪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抱到怀里:“你怎麽啦?”
嘉文的小脸苍白中透著点青色,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脸上湿漉漉的,声如蚊蚋地回答:“肚、肚子,疼。”
宋子豪替他擦了擦脸,急道:“怎麽突然肚子疼?”扭头看见茶几上放著敞开的饭盒,还有他的睡衣上的油印子,知道小孩是吃了冷饭菜。
他冲进卧室穿好上衣,抱著嘉文跑医院。
嘉文是吃坏东西的急性腹泻,问题不大,不过医生还是叮嘱:“这个季节容易闹肚子,吃东西得注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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