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个煎饼就成……”江流有点不好意思地上了车。
唐家祥也不回应,一脚油门直奔学校。
到了校门口,还执意要开进学校送到楼下。幸好已经上课了,不然提着各式早点的江教授又成北清大学一景了。
想起唐家祥临走前逼着他把早点都带上,那孩子气的表情,江流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笑得特别甜。
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已经没法掏钥匙开门了。江流站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生涩地开口叫道:“玉珍,开下门!玉珍!”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像是正在洗脸,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张玉珍整张脸露了出来。
江流一愣,从前没有好好看过玉珍这张脸,即便年龄已经不小了,也还带着点少女的羞涩神态。
他错开视线,侧身进去:“吃早饭吧!”
丰富美味的早餐对张玉珍来说,味同嚼蜡。
江流一夜未归,她也没睡好。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明明该恨她的江流,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可为什么在善待她的同时又无法忍受和她处在同一屋檐下?他到底是不是已经原谅了自己?
“今天有课吗?”正吃着,江流随口问。
她思维被拽回来,小心地回答:“有,健康心理教育。”
“哦,”他听上去有些不屑,咕哝道,“估计是人文学院的课,好没营养。”
过了一会,江流吃好了,收拾了自己这边,把剩下的食物推到玉珍跟前。
“你慢慢吃。”厨房响起洗洗涮涮的声音。
她盯着眼前的半碗馄饨,食不下咽。
早饭过后,江流回书房看博士生的作业,一头扎进各类厚厚的典籍和文献中。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更老成了些,看到有拿不准的地方就找手边的资料,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地把笔放在嘴边,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烦恼着什么。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十几分钟。
江流的余光终于瞟到玉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江流工作。好像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她看着他批作业,那样投入的神情让她嫉妒。
“怎么还不去上课?”江流看了眼时间。
玉珍欲言又止。
突然想起了什么,江流回身从身后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两袋咖啡。
“我看你好像没睡好,课间喝这个,上课不要睡觉。”
他不敢看玉珍眼中渐渐浓厚的泪雾,他不知该如何应付女人,一个即将要哭的女人。
“哦对,基础法学那课,有不懂的就问我。”边说边转过身去,想要逃开。
含着眼泪,玉珍呜咽着说了一句“对不起”,江流还来不及反应,就匆匆出门了。
看着她离去,江流摘下眼镜,揉揉太阳穴。
对不起?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审阅三份作业,江流连头都没抬一下,看完脖子都僵了。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看下时间,电话就急急地响起。
应该是唐家祥,估计是谈完事儿了打来闲聊几句。江流也正需要休息,并不反感便赶紧接起来,声音也尽量柔和:“喂。”
那边线路不稳定,杂音不断,但能感觉到迟疑了一下:“喂,请问张玉珍在吗?”
这个声音特别遥远,好像空谷回音。
“她不在,她去上课了。”江流机械地回答。
“张玉珍是我爱人,她之前给家里打过电话,我没在,可我有急事儿找她。她具体什么时候下课?您这边是宿舍还是传达室……”
“韩东。”
这絮絮叨叨地一大段话,让这个空谷回音渐渐清晰。江流长时间工作的大脑有些停滞,于是凭借本能,不带任何感qíng_sè彩地吐出这两个字。
电话那边,沉默了。
江流渐渐回过神儿来,有点恍惚地又叫了一声:“韩东,是你吗?”
那边接得很快,也很紧张:“是!是我!江流吗?是江流吗?”
紧握听筒到手指发白,江流强迫自己深呼吸。他想说,除了我,还有谁会叫你韩东?可张张嘴,却哑巴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
他没有想到两人的重逢会是如此状况,纵有千言万语也变成了零。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两个音节:“韩东”。
韩建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听到别人叫他“韩东”,一声一声的,触到了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一下子把他拉回了双清山,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江流听到了他的吸气声,趁什么都还没听到,狠心挂断了电话。
玉珍猜想,这个时候江流不是还在工作,就是出去买菜了,于是拿出钥匙开门。迎接她的,是一股呛人的烟味。
印象中,江流是个爱干净也没什么不良嗜好的人,玉珍知道他会吸烟,却也没什么瘾。然而今天他吸了好多,满满一个烟灰缸,看着都瘆人。
脑子里仿佛有几百只蜜蜂在嗡嗡的响,玉珍甩甩头,真的有声音,是电话在响。
拿起听筒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质问:“江流你怎么不接电话?我打了一下午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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