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
他大喝一声,里面有多少心虚只有他自己知道。
木头傀儡滑走,重新回到了黑暗里潜伏着,把这难得的寂静留给了他。
黑暗里,他听到自己粗糙的呼吸声,太大声了,大声得好似整个世界都能听到。
他用力地捂住心跳的地方,它跳得太快了,太不受控制了,就好像此刻已完全不属于他了一般。从许久以前的曾经他就害怕这样的自己,因为他会变得软弱,变得容易受伤。
——哥哥。
他捂住了嘴,让梦里都没有喊出来的称呼化作一声冰冷的叹息。
·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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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先生。”
端着一碗药汤的尹静正要进内室,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他回头去看,发现是手下的一个少年人,神情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
“什么事?”
“云先生到了。”
听到这么个消息,饶是冷静如尹静都没忍住手上一抖,一碗滚烫的汤药险些洒出。他稳住心神,吩咐那少年不要耽误,速速带他来这里。
云先生全名云巍奕,乃世间有名的神医。他年轻时曾救过一位灵根尽毁的修士——所有人都断言那人余下半生只能做个普通凡人。绝望之下,那人找上了尚不出名的云巍奕,只求死马当活马医。云巍奕满口答应,放话出去说自己和那些酒囊饭袋不同,定能救他,其他人只当他说大话,并未往心里去。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云巍奕把自己和那人关在一间屋子里足不出户,他人也就渐渐淡忘了此事。待到那人重见天日之时,灵根竟和往日无异。不知道云巍奕用了不知什么法子,真的将那人彻底损毁的灵根打通重塑。一年后那人彻底伤愈,修为比过去只增不减。
自此云巍奕名声大噪,前来求医问药的各路人士络绎不绝。然云巍奕此人自视甚高,性子阴晴不定,救人全凭眼缘,甚至能在答应救治后又因为一点小事就出尔反尔,因而恶名远扬。
在得罪了江淮的大门派后,他干脆抛弃住处隐姓埋名四海为家,找不找得到他全凭本事和因缘。从叶风城父亲还在起,叶家就派了许多人寻他。他们许以重金重诺,到今日,这位云先生总算答应来看看叶风城的病。
尹静掀开内室厚重的帘子。屋内上好的兽炭在铜炉烧得正旺,燥热的空气里混合着药材和香木的气味,迎面袭来,厚重得要人几度无法呼吸。
难得叶风城是醒着的。他穿着单薄里衣靠在床上,面色苍白,神容倦怠,手边还摆着一卷陈旧书卷。见到来人是尹静,他的眼神不自觉地闪烁了一下,朝他的身后望去。若是对他不熟悉,这个小动作只怕会被直接忽略过去。
“你来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主人,该吃药了。”他走过去,将窗子稍微打开一点,看清天色很快又关上,“天快黑了。”
叶风城这几日都浑浑噩噩的,昏迷的时间极长,醒的时候又极少,常常眼一闭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哪次就彻底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去休息吧,这里有其他人,虽然不如你,但都还靠得住。”
说话时,叶风城的目光仍旧在那本书上舍不得挪开。借着递药的功夫,尹静正好看到了书的内容——约莫讲的是傀儡术,具体就看不太清了。
“无事。”
每一次叶风城病倒,他都得守在叶风城的身边,防止那些心怀不轨之徒趁虚而入。这次也不例外,他不眠不休地守了叶风城三天,生怕再出什么差池。
唯一的不同是不会再有人过来主动接替他的工作了。
过去,叶惟远总是会在从城里回来后找上他,表示自己愿意替他守夜。尹静知道他们兄弟感情不睦,但他从来都不怀疑叶惟远会害叶风城。
他曾远远看过,叶惟远抱着刀在门外一守就是一整夜,动也不动,就像一尊雕塑,除非里面的人夜里叫他进来,他绝不逾越半步。
这么多年下来,他从没主动进去看过病中的叶风城或是问过他的近况,一次都没有。这令尹静非常疑惑,他想不通叶惟远到底怎样看待这个兄长——若是在意,进去看看不是更好,若是不在意,又何必在这里消磨时光。而他更拿不准的是,叶风城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尹静不是没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试探过这对兄弟。有一次他拜托叶惟远进去送药,叶惟远愣了一下,眼睛垂下来,低声说,“我刚见过血,就不进去了。”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没做完的事准备离去,“他肯定也不想看到我。”
他这一句话讲得平常之极,似乎早就接受自己不被兄长喜爱这件事。
既然叶惟远不肯进去,那么尹静也不会给他难堪,自己端着药就进去。
“主人,云先生到了。”
他提起那个让他们都为之一振的好消息,想要让叶风城也高兴一下。
不知是不是刚刚服下的汤药起了效,叶风城的面颊上涌起一丝病态的血色,只是他的眼睛里仍旧是冷的,就如冬日湖面的浮冰,里头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那就让他看看。”
看他那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尹静在心里叹了口气。从小到大,数不清的名医过来替他看过病,都摇头叹气直呼没辙,久而久之,叶风城心里的那点希望也被彻底磨灭。
等死其实不算太难,难的是有了活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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