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倏地吹灭了窗前的绛烛,屋内似涌入一股黑雾,如烟如霾,沉沉的压住了所有飘出窗外的声音。远山上,各色松柏和杂树被劲风吹得枝叶翻滚波涛汹涌,却是久久不能平息。
太和宫,莫愁湖。
漆黑的深夜乌云满天,没有一丝星光月色,若大的莫愁湖,亦只是空旷的一池碧水,没有风的时候,便似一潭古井,泛不起一丝波澜。
湖面上渐渐飘起了一层夜雾的时候,宗赫披着玄色天龙实地纱斗蓬,正有些焦灼地站在这望月台上,早些时候得了谢仲麟的回音,让他用过晚膳便在此等候,但宣奉不知是疏忽还是故意,未告之什么时辰会来。是以少年早早用过晚饭,匆匆便上了这望月台,望不见星辰日月,亦不知等了多少时刻,而湖面上,却依旧一丝人影也无。
轻风递送,湖边的那几株樱花落花如雨,淡粉色的花瓣飘满了望月台,透明玻璃台上,那薄薄一层芬芳嫣然,甚是纯洁淡雅。但宗赫此刻无心欣赏,只扶着墨玉制的阑干,远望着天章阁的方向。
又是好一阵等,天章阁毫无动静,御花园那边却好似划出一艘挂着五色羊角灯的乌篷小船,自迷离薄雾中,正摇摇曳曳的往北而来。宗赫心中一动,静待那船行至望月台下,果见谢仲麟正从船舱度步而出,身上一件颇为修身的蟹青色半宽袖缎袍,衬得他身形挺拔,格外神采奕奕。
“听说你想见我?”谢仲麟稳稳的站在轻轻摇晃的船头,气定神闲的抬起头,如刀削般整齐的一双剑眉微微上挑。
“宣奉守信前来,赫不胜感激。”宗赫不敢待慢,先躬身长揖一礼,方坦承道:“赫被拘在云图阁不得出来,这几日实在挂念陛下,还盼宣奉援手,开一次方便之门,让我去探望陛下一回。”
“你怎么就如此笃定我定会帮你这个忙?我谢某似乎从未欠过谁人情。”谢仲麟的脸上的神情,任谁看着都会觉得孤傲而冷淡,雾气细小的水珠凝在他的眉梢,更觉寒气逼人。
谢仲麟是出了名的难说话,他品阶又高地位又尊自然谁的面子也不用买,因此与宗赫说话亦没有客气。宗赫听得心头一紧,但亦知他今晚能来,总是还有几分指望,便豁出去赌一把,低声道:“不看别的,但求谢哥哥看在云重的份上……”
果然谢仲麟在听到云重这两个字的时候,眼中隐有光芒闪过。随即这傲慢的年轻人便轻哼一声,抽出挂在腰间的软鞭,手腕一抖,那一丈三尺长的鞭身闪着乌黑的光泽笔直的飞向悬在湖边的望月台。宗赫心中一喜,忙伸左手凌空一接,接着右足踏上阑干腾空一跃,就着鞭子收势之劲轻轻巧巧的落在船头。
“多谢哥哥。”少年心中甚是感激,攒聚的眉心也稍稍舒展开来,眸色一暖,露出一抹清澄笑容。
谢仲麟筒皱了皱眉,冷冷的道:“少跟我套近乎,叫的那么肉麻,恶心不恶心!在床上你也这么叫褚云重吗?!”
宗赫微微一怔,这人怎么跟皇帝一个毛病,没说几句话便要往那个词上绕一绕?不过一想到此番前去,必能见上褚云重,便是再难听的话,也能忍了。于是少年便淡淡一笑,换过话题问道:“宣奉这些日子可是天天陪侍在陛下身边?陛下身子可好些了没?我们这是去龙德殿吧?为何要行船?骑马不更快些?”
“啰嗦!去了便知。”谢仲麟斜睨了少年一眼,又将嘴角傲然一抿,沉声道:“宗赫,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着我去的,我可不能保证你能不能见到陛下,便是见着了——别怪我事先未提醒你,也未必是你想的那样。到了那时……”
宗赫还未听明白,便听谢仲麟又冷笑一声道:“要我说,你其实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云图阁更稳当。此刻船行未远,你若后悔,我还可送你回去。”
宗赫只觉谢仲麟话中别有深意,但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他又怎么肯回头,便道:“宣奉自然是一番好意,但赫此意甚坚,今夜必是要见上陛下一面方才心安。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自有某一力承担,绝怨不到宣奉身上。”
船舱对面,那双黑曜石的眼眸又闪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一片没有温度的冰冷,而那棱角分明的唇也紧紧抿起,再没有再说话,于是,在这悄然静默中,载着两位年轻人的乌篷小船,便沿着一路的樱花垂柳,穿红拂绿,行向那迷雾重重的烟波深处。
24. 旧情自难忘
小船儿拖曳着二道荡漾的波纹,划进雾气氤氲的御花园中。莫愁湖的最南面是满满的一池玉芝青莲,如今才是四月,花虽未开,湖面上却已碧叶田田。迷离白雾中,那一片青翠叠卧,延绵直至龙渊阁外。
乌篷小船亦驶到离后楼一箭之远的地方便停靠了下来,划船的侍从将船索套在岸边的石桩上,又要搁起舢板,而谢仲麟早已不耐,拉着宗赫只纵身一跃,便稳稳的落在岸边那一片开满杜鹃的花园中。
宗赫见谢仲麟带着自己径直走向龙渊阁,心中不免有丝惊疑。他知道这龙渊阁底下有一处“地宫”,上一回,他便是在这里治好了眼疾。难道,皇帝此番亦是在这“地宫”疗疾?只是天时已是这么晚了,常日里后阁侍郎们进出龙渊阁都是有时刻限着,如若过了时辰,没有皇帝令牌旨意,轻易也进去不得。
因此,宗赫便带着疑惑低声问道:“宣奉,你这是要带我去龙渊阁?这会子只怕都落了锁……”
谢仲麟仿佛听到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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