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分神了这一刹那,那面具男子自中场传过来的木球便划肩而过。护卫在谢仲麟身旁的宗赫忙一纵马,伸出球杖将球堪堪抄住。见机不可失,谢仲麟忙大喝一声:“上!”
宗赫会意,双腿一夹马腹,他所骑的白马“疾风”就似一条白龙笔直插入右朋阵地。那面具男子见状立刻从后场拍马前来护卫,如天神降临般,杀得对方围阻之人无法近身。而叶琛与谢仲麟亦为宗赫断后,奋力阻挡前来追击的右朋之人。
眼看就要得手,谢仲麟在一次挥杖击向右朋防守之人时,未及收势,弯曲的杖头带着势大力沉的余劲,拍上“疾风”之臀。白马吃此一痛,惊得前蹄直立,又突发癫狂般又连窜几大跳,竟是将坐在马背上的宗赫又甩了下来。
若宗赫弃了这球,依旧可以凭他空中腾挪功夫稳稳落地,但少年眼见右朋球门就在眼前,怎肯弃了此球,便拼得摔上这一跤,右臂用力一挥,将木球击了出去,而自己的身子却也因此而失了重心直线坠落。
那面具男子疾驰抄手来救,却只堪堪抓住少年的球杖,只听“咔嚓”一声,结实的球杖被一扯二段,随即又是碰的一声巨响,少年已是结结实实地摔在夯实的硬地上。
一阵天旋地转,宗赫躺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只觉眼前瞬间凝聚了巨大的血块,随即又爆裂般散去,续而又涌起一阵乳白色浓雾,淹没了周遭的飞沙尘土。
停止的沙漏仿佛凝滞了时间,束缚了空气,压抑得人难以呼吸。少年只能隐约感觉到身边似有人潮蜂拥而来,只是被那浓稠的白雾层层裹住,扭曲地变了形状。耳边亦有一阵说话的声音,却也只是刺耳变调的喧嚣,如尖细的号角吹响在空旷的山谷,回荡的巨声针刺般折磨着自己的耳膜。
“云重……”
宗赫下意识地,在心底唤着这个名字,随即,有一片金光穿透过那重浓雾,来到自己身旁。熟悉的温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顿时让少年倍感安心。所有的意识,都随着那浓雾渐渐散入虚无,而他,也终于沉入那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10. 春暖夜还寒
云图阁,愁春薄月。
宗赫醒来的时候不知时刻。睁开眼,眼前却只有极致的黑暗。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黑的夜,没有日月星辰,没有浮光片影,及目之处,甚至没有半分实物的影子。上下左右、前前后后都只是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空旷虚无,这感觉,仿佛身处伸手望不见五指的大海深渊,让人只觉冰寒彻骨。
“世显,你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少年略略心安。“云重?”他试着唤了一声,随即,手被温柔的握住。
“别怕,我在这里。”虽然之前太医诊断时已有预言,但褚云重望着床上的少年此刻茫然睁大、却又失了神采的双眼,依旧心如刀绞。
“云重,我这是在哪里,怎么一丝光亮也没有?”宗赫一手紧紧抓住他,另一手试探着在身旁摸索,那熟悉的触感分明便是自己卧榻上的被褥,空气中还传来淡淡松柏清香,应该便是自己寝室临窗案几上供的那株五针松。
少年心中隐隐猜到些什么,只是不敢相信。
“你莫担心……”褚云重伸手将他搂入怀中,细细考虑着措辞,温言安慰道:“不过是摔下马的时候撞着头了,一时有些昏眩看不清,过得几日自然便好了。太医已是来瞧过了,也开了药,亦说不妨事,只要你乖乖吃药必能好的。”
说罢,又故作轻松的道:“只是好了之后,可再不准你去打马球!”
宗赫闭上眼睛,听到屋外隐隐传来嬷嬷们压低的哭音,知道自己的伤必定不会是皇帝说的那般轻巧,心一下便沉了下去。感觉到那搂着自己的手臂亦有些微微颤抖,少年心下也是恻然,反而怕他伤心太过,便强笑着道:“必是我打得太过糟糕,丢了皇帝颜面。”
“没有。你打得极好,我看着……很是喜欢……”
褚云重此刻心中正是懊悔不叠。原本那时他只需自宗赫身边接过那木球,凭他本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赢下那场比赛。但偏偏他心生yù_wàng,一心想着要让宗赫在皇太阁、以及文武百官将士生员面前出头露脸……结果却发生这样的意外,又有这样严重的后果,怎不叫他心碎难言。
宗赫听得他声音中竟有几分哽咽,更觉伤感。这人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显露过脆弱的情绪,却不料,竟在此刻,不加丝毫掩饰,如冰裂水泄般在自己面前尽情流露。
忍不住,与他紧紧相拥。虽看不见,却能听到他沉重的心跳,满溢着哀伤。少年仰起头,低声安慰:“云重,我一定会好起来,你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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