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皇帝松开嘴唇,他微微喘着气,问道:“朕赏你的酒,你不曾喝?”老八身上嘴里没用丝毫酒味,枉费他将宫里藏的七十年老酒都搬出来。
胤禩浑身不适,他与老四之间向来都是剑拔弩张你死我活。这样温情低喃一般的对话不似仇人倒向夫妻,他忍不住想要退开一寸,却发觉退无可退,只能就着这样鼻子靠着鼻子地说:“四哥醉了走错了地界?十三弟歇在东暖阁里,这里只有臣。”
皇帝听后一笑,带着点酒后特有的慵懒与热水熏染的鼻音,道:“八弟只要一心办差,甘心侍奉,朕定然许你恩宠,无人能及,何必总拖着十三不放。莫不是八弟怨朕一碗水端不平?”他的确醉了,醉倒无知无觉将睡梦中的揣测问出,幻想老八顶撞都是争宠妒恨。
假话,谎言,砒霜毒药一样的许愿。
胤禩沉默了,静默中他露在水外的身子冷下来。皇帝今日对他态度实在暧昧不清,连刺耳的话也一笑置之,要么是醉了说疯话,要么是别有所图。胤禩脑中闪过隆科多喜怒变幻的脸,心中笑了,看来这一步让皇帝颇为忌惮。
皇帝等不到胤禩回话,撑开身子去看他神色,却见这人闪神微笑的一幕。
多么刺眼。
近在咫尺,无法掌握的人。皇帝原本平缓和悦的心重新披挂上阵,变得冷硬无情。他不再去想他今夜为何要违背祖制,在皇后宫中稍坐即走。他不是不明白,明日过后,宫中帝后失和的传言会如何绘声绘色,皇后的脸面会如何被扫在地下,但他仍借口公务借口放心不下十三,走了。
方才他许的愿是真是假,毫无疑问。但他却怨恨老八看得如此清楚,连自欺欺人的机会也不留。
杀不得,留不得的人。皇帝借醉一口噬在胤禩颈侧,力度大到像是野兽撕扯猎物喉咙,全然不顾或许会留下见不得人的印记。
初次过后,在情事上都选择退让求全的人却忽然不服管教起来。胤禩在皇帝牙齿下移就要碰到胸前时陡然发力,将人推开。
皇帝怒色沉沉的眸中闪过诧异。胤禩却开口道:“明日万岁还要谒见朝臣,还是早些歇了罢,免得明日不起。”他宁愿激怒皇帝,也不愿在虚伪的恩爱中留得一丝侥幸。除夕当晚,皇帝不在后宫,王爷不能回府,厮混一处太过荒唐。到底是谁说老四恪守礼仪,连别人影子都不踩的?
皇帝果然被激起一腔怒火。任谁满心满意抱了一堆憧憬踏雪幽会,反被人说‘快睡,不然明日你起不了身’这样看轻的话,也不会心平气和赞一句体贴的。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窗外传来爆竹炸裂之声,砰啪在子夜的墨色中传得很远。
皇帝搂着已经快要晕过去的人再次步入热气蒸腾的汤池。他年纪也不小了,一番纵情之后免不了腰身发软,但在老八面前他可不愿丝毫露怯。
皇帝目光在胤禩手腕牙印上流转,最终忍不住低头亲吻敌人因为张口呼吸而干裂的嘴唇。一直到老八脸上重新染上血色,嘴里再度溢出喘息才分开。
苏培盛进来侍候两位主子更衣上床之后,闷不吭声地端上一碗飘着藏红花的汤药来。皇帝眉头一动,挥手让他撤下换茶水来。
烛火熄灭之后,皇帝听着身边这人呼吸渐渐沉了,越发无法安眠,索性坐起将人拉了靠在自己肩头膝上,做环抱之姿,幻想二人从未敌对,相濡以沫。
末了他心中轻叹:老八,莫怪朕。是你兴风作浪不肯认输,西北未捷,隆科多已然起了二心,不除无法安心,朕暂不便动八王一党,你的确略胜一筹。可你也忘了,天下都在朕手中,就算你费尽心力,也不过多争取几年罢了。等西北事了,隆科多伏诛,总会轮到你的。
接着皇帝似是想起什么,手掌下移至胤禩扁平的下腹,缓缓摩挲,面露古怪笑容。老八,你算计朕,总该付出代价。这几年,朕也不能让你高枕无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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