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然后是轻碎的脚步声,渐渐退出门去。榻间闭目养神的人此刻却缓缓漾开双目,仍旧细致惊艳的轮廓,只是眼底怎么看,都平添七分彻骨的寒意。
如果那些梦都是真的。
他也曾经深爱过一个少年,从对方眉心妖娆惑人的朱砂,一直吻到甜美白皙的指尖,颤抖着,如罂粟般蛊惑而迷乱的痴心。
他确定。
只是似乎忘记问一句,那人爱不爱他?
从最初的狎昵与戏谑,少年给予他的那微薄的吸引力,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贪婪,不再满足于旁观和看戏,不再止步于对方的安全区;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不舒服,每每听见那阵笑声,每每有意无意的窥见他与诗白起的亲昵……那样子的亲近,明明他才是第一个!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那似乎并不阻碍少年投怀送抱,另结新欢,呵……
他记的清楚,女昭山中,寒潭水瀑下,那一双赤条条纠缠在一起呻吟喘息的人影……握紧的拳,刹那间暴起苍白狰狞的骨节。
他记的清楚,某一日与诗白起私密的对话,那样温柔儒雅的男子,怎么看不如天神九殿来的高贵霸道,却在上神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下依旧不卑不亢,从容镇定。
他是妖。你真的喜欢他?他会毁掉你的一切——天神说。
聪慧的谪仙微微一笑回答到:“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是的,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仅仅是想要和他在一起而已,这无关时间无关地点,无关各自今后的命运,更无关我们的身份和过去,只是单纯的,爱他,并且想要和他在一起。
天神不悦的蹙眉,却得谪仙三句反问:“他在你心中究竟被置于何地?争夺是否仅仅源自于求而不得或者得之即失去?假如没有,你又是否会如现在这般的,质问一切?”
他无法回答,他回答不出诗白起的三句问话,他根本不值从何答起——究竟他为何会站在这里?又是用什么样的身份来质问对方?他不肯承认碧玉落的威胁力,可是心里某一处那见见斑驳剥落的面具,暴露出来的疮痍又是什么……
“我因何来质问你,我因何而愤怒,我因何求而不得,我因何出手,我因何毁掉他人一切……”他问自己,茫茫苍穹,只听得一声叹息,他按住胸口,痛苦而无助的弯下腰去。
即便用尽一切手段拆散他们,即便终于如愿以偿将玉落拥在怀里,可是不够,在最初的欣喜和得意退潮后,他又重新涌上新的不满足。他不能满足于对方眼底偶尔的迷茫,不能满足于情深时分对方眼底清晰的恨意,更不能满足越靠近这句身体,却越感觉心中那一束无法捕捉到对方的惊恐和不安……
他想起诗白起曾经的三问。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一直到最后,到他们三人鱼死网破,到玉台上他狠狠扼住少年脖颈,用尽最后的力气去诅咒他,诅咒他们九生九世的纠缠,诅咒对方生生世世爱而不得,诅咒一切……
到底那个答案是什么。他至死都不能明白。
“你有没有觉得……他似乎和从前不大一样?”悄悄用手肘捅了捅对方腰肢,岱迹真一边配药一边问。被他捅了腰的人懒洋洋哎哟一声,暧昧的瞥他一眼,嘴角挂着懒散的笑:“没人告诉你,腰部很重要么。”
哗啦啦,药材又洒了一地。青年面红耳赤站在药柜前,粉嫩的唇哆嗦着,一脸羞愤,显然是想起了昨夜之事。
不远处的竹林里,已经恢复状态的薄佻白正双手负后立眺望远方,如水流畅的身影,隐隐透着股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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