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说话,确实是我失去了理智。
“那梨蕊该如何应付,还请大人明示。”
“阎王在座,请他主持公道,吩咐鬼差印刷通缉令,地府人间,缉拿赵沐。抓到赵沐再交由梨蕊夫人处置,此后便再不会有过多闲言碎语。”
婚终于是没成,梨蕊哭着在阎王面前开口时,满座哗然,看来的眼神千百种,阎王一向公道:“即刻起通缉赵沐,地府众鬼怪不得私自议论此事,若有诽谤梨蕊者,着十八道酷刑前三道伺候。”
筵席散去。
梨蕊府上冷冷清清,有眼力见儿的丫鬟开始着人拆去红缎红灯笼喜字等一应物什。
我在她府上小住了三日,待她情绪稳定,遂告辞。那事过后不过一日光景,她竟没了以前的风姿,苍老了许多。
九、姻缘
我在回客栈的路上,心情糟糕透顶,干娘的事情像是一块石头,一直压在心上。
黎明我踏进一指高的门槛时,天还不大亮,书生口中一面念着书上文章,一面拿着笤帚有模有样地打扫着。待转身,正好与我四目相对。
“掌柜的早,可吃过了?”
“不曾。”我看着书生,想起了断桥的事。
书生见我望着他十分严肃的样子,忙问我:“掌柜的,我脸上可是有甚么脏东西?”
看着书生略显无辜的模样,我心中的忧郁都慢慢升腾成火气了。
“你脸上倒不脏,就不知心里是否跟脸一般干净。”
书生好似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嗔怪他,倒也不恼,反而撇开话题:“正好我也没吃,我这就给掌柜的做吃的去。”
看他扔下笤帚要往厨房走,我截住他的去路:“心虚了?”
“……”
“你说你要赶考,却也气定神闲地在我这住了好些日子,如今已过去一月有余,积雪已经开始消融,你却未有做要走的打算,况且我见你平常所读文章,与科举要求的多有出入,你到我这里投宿,到底是何居心?”
见他不回答,我气不打一处来,使尽力气掐住他的手腕,直拧得书生连吸凉气。他若再不言语,腕骨可就要断了。
书生听罢我一席咄咄逼人的话,又被我如此拧着,忙道:“掌柜的莫要生气,我这也是有难言之隐,才多做隐瞒,你且先放手,听我解释一番。”
我松开手,书生摸着吃痛的手腕,才开始将事情如实说出。
原来书生并不是为了赶考,而是为了逃婚,才不远千里出走。谁料想一路远走,身上盘缠用光,正走投无路时,到了我这,见我比较好说话,便起了暂住的想法,正好桥断了,他就寻了个借口。
我又问他姓名籍贯,他说他姓白名春礼,是安阳人士,家族正是当今位列第二的富商安阳白家,商贾再有钱,也抵不过一个芝麻官,因此白家为了家族荣耀,就逼着自己无意科举的二儿子白春礼与安阳县令的千金联姻。此所谓官贪钱,民贪势,各取所需。
见他答得有模有样,我不禁半信半疑,安阳白家富甲一方我是知道的,就是家中都有何人我并不清楚,待交货日子到了我再向客人们打探一番。
书生说完一番话,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我才意识到刚才貌似下手太重,低头瞧他的手腕,早已是一片青紫,暗骂自己实在鲁莽,不过心情不好,就将自己的怒火全撒到他身上去了。
我领他去卧房,为他上药,他却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安阳真是个好地方呢,四季如春的,后来我见过许多地方的美景,却觉得没一个地方比得上安阳,可是掌柜的,说来奇怪,你这客栈说起来并不富丽堂皇,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何故我来到这,就不想走了 ?”
我正给他绑绷带,听到他这话,倏然脸便红了。我知道他这是挖了坑等着我往里面跳呢,就只能打哈哈,指望他识趣点。
“莫不是你在我这洗盘子洗上瘾,被我这客栈的闲适日子绊住了?”
他沉默一会儿,仿似鼓起勇气,还咽了口口水,才凑在我耳边低声说:“我……我许是……被这客栈的人绊住了。”
我早有预感他要说这类话,脑子里盘旋着那夜我做的fēng_liú梦,面对着真人,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我自然也知道干净的书生的好,他纯粹,是我最缺少却也最渴望的。相处一月有余,他温润却不温吞的性子,加之柔弱外表下沉稳的行事之风,总令人觉得分外心安。然而心中却总少不了忌惮,我生前受尽折磨,对任何人都少不了几分猜忌,加上干娘的事情摆在眼前是个血淋淋的教训,我现今除了拒绝,没有别的希冀。
我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时间空气中沉寂得只剩外边呼呼的风声。我极快地抬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睛里燃烧着我曾经也燃烧过的火焰,我透过那眼睛,看到我自己,仿佛放置了千年的古董,锈迹斑斑,死灰一层。
我沉默地放开了他的手,暗骂自己不该接他的话。他见我不回答也猜到答案十之八九是拒绝,仍然在背后叫了一声:“掌柜的?”
眼神中还隐隐带着期盼。
“莫多想,先睡下吧,我这里暂且留你住宿。”
他还想说些什么,我将他赶出了房门。
门外影子踟蹰了很久,屋内灯熄了,却是一夜无眠。
翌日晨起,一切恢复如常,书生也再没说过什么越矩的话,只是我们之间的气氛总不免变得有些奇怪。
“喂……白……白春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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