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也不再出声,在自己的地盘上曲着一条腿坐着,不知是不是又睡了。
不信命,我也不想信命,可是,有办法改变吗?宋然心中黯然,这几个人,看来是在这里呆了长时间的,似乎也只能一直呆下去,不见天日。而自己,也只能与他们为伴,等待着那未知的命运。
“此事速决。”男人的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微曲了食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轻轻点着。
年轻的文士注视着那修长的手指,出神了好一会,方说:“也得按照规矩来,幸好这公文及时到了,我再跟李松说一声,这两日就能定下来。”
“嗯,我想早点走。”男人合了眼,似乎十分疲惫。
“我知道,这么快就理顺了铺子的事,你肯定也是累坏了。”顿了一顿,年轻文士又说: “屋里那个怎么办?
“叫那边在路上多耽搁几天。醒过来也是废人一个了,不足为患。”男人淡淡地说。
“说了不许心软的……”
“没有。他翻不起风浪了,不必管。“男人说着,站起来,拉过椅子上的披风披好,不再多话,打开门出去了,不一会儿便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
花楼上一如既往的灯火明亮,在寒风中光影摇晃。底下清平河水温柔地把倒影纳了去,泛起赏心悦目的粼光。年轻文士站在窗前,看着这景致,看着那人坐的马车渐不可见,仿佛心情极其愉悦,嘴角边流出笑意来。
宋然在牢里已是第三日了。
说好的“明日再审”,但除了牢卒一天两次来送饭,其余的便一概没有动静。既没有人来提审自己,也没有人来探望,想来,是不允许人进来的了。
宋然的一颗心吊在空中,不上不下,当真是度日如年。他忧心二哥,记挂着莳风,还有桃红、姚笑等人不知有没有再来打探自己的消息……
在这里,别说吃饱,连两顿的冷菜剩饭,也是那老年囚犯帮他说了好话,才勉强落到自己的肚子里。晚上睡觉,越来越冷,他都只是昏沉打盹,根本睡不着,还得提防那个三眼对自己使什么坏心。牢房里的大哥,现在宋然知道他叫做罗二,竟也是兰西人,原是一个猎户,生就一副蛮力。他仔细自己不去触着这尊煞神,只挨着那个老者,大家倒也安生。
只是心里那些愤恨,委屈,无奈,在黑夜里生根发芽,蔓延延展,那曾经蓬勃的温热的少年的心,竟无知无觉地渐渐冷了。
这日卯中,外边便有些声音传来,跟往日很是不同。宋然的牢房里,老者早醒了,伸出胳膊推了推宋然,示意他起来,关切些。那两个也揉着眼睛走到门口张望,只见几个牢卒一间间房的去,从里边拉出人来,吆喝着往外赶,一时间埋怨声,求饶声,呵斥声此起彼伏,甚是聒噪。
宋然昨晚蜷缩在老者身边,幸得一点干草遮掩,好歹睡了一觉,现在有些精神,只是不知那外边是干什么,心下惶惶。
“好生奇怪,拉这么些人出去干什么?”老者疑惑道。
“不会,不会是……”宋然正张了口,罗二猛地回头盯了他一眼,吓得他又不敢说下去了。
“哼!杀头么?老子等这一天好久了!”罗二阴森森地说。
老者摇摇头,“不像,这么多人……”话还没完,两个牢卒竟也来到了他们这间牢房,隔着门看了一眼,交换了个眼色,便打开门,喊道:“罗二,宋然,出来!”
宋然的心怦地一跳,不由得抓住了身边老者的手臂。
那罗二听到喊他,神色一变,但只愣了一下,便哈哈大笑几声,举步走了出去。宋然犹疑着,那老者拉开了他的手,拍拍他,说:“去吧!”
他慢慢站起来,紧了紧身上的外袍,回头看了一眼那在黑暗中给过自己一丝温暖的老人,抿了抿嘴,然后也走了出去。
虽然已是破晓,但因着天气冷,云层厚重,天色阴阴,并不太光亮。但好歹空是出来了,宋然深深地吸了一口冷肃的空气,一时间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一行人被牢卒带着往前行,推推搡搡,来到一处空地,正是衙门前边。早有一个主簿模样的人在台阶上站着,两边衙差肃立。等人都站定了,便有衙差下来,令他们站好,一个个的看了,然后再上去朝那主簿点点头。
主簿便展开手上的一张纸,念到:“诏吕城、兰西、北濠三地各官衙,今外敌犯边,军情告急,一应囚犯年壮者,合配远方,并配隶屯驻大军交管。”念完,将文书卷了,背着手,再大声说道:“都听清楚了?边地急需,事急从权,尔等俱犯重罪,今一律充军燕只,发配卫所,修缮边墙。即时启程,不得有误!”
这下下边的人都听明白了,话音刚落,便一个个像炸开了似的——
“什么?发配?!”
“不!我不去!”
“哈哈!倒是给我一刀痛快!呸!想让老子去充军?”
……
宋然只觉得双腿发软,耳边还回响着那几个字“充军……发配……”,他不敢置信,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抹,再看四周,可不是?都是挑选过的,他们这一堆约莫三十来人,看起来都是青壮年。再看上边的衙差,配饰不同,身上一股悍气,并不是衙门里的人,应该是从卫所过来,专司押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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