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东方未晞,木逢春与陆行舟前来服侍二人穿戴用膳。闻静思第二次见萧韫曦战甲披身的样子,只觉得那一身金光如同天日,眉间自信自傲如同神临。
两人出得房门,雁迟早已恭候在外,俯首跪拜。他起身余光瞥见闻静思颈间,心里一笑,出声阻拦道:“相王请稍等。”竟走入房内去了。
萧韫曦与闻静思都不知其意,站在一起等候。过了片刻,雁迟从里拿出一件白狐斗篷来给闻静思披上。
闻静思疑惑道:“今日不冷啊。”见雁迟的余光往一旁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恰好见到萧韫曦未来得及转过去的半张脸,嘴角都快裂到耳根。
雁迟悄声道:“一脖子艳红,陛下这样露骨,难不成是要诏告天下相王是他枕边人么?”
闻静思一怔,伸手摸向颈边,却摸到一圈浓密的白狐毛,心下稍安,笑道:“多谢。”
出征大礼隆重又繁复。
闻静思领文武百官前往城门送行,诵读祝词。
百姓早已从榜文中知晓此次由皇帝御驾亲征,是为夺回失去的国土。万人空巷前来送行,将一条千尺宽的主道挤得人群涌涌,接踵摩肩。百姓见军队马匹肥壮,随行的三千名三卫将士铠甲闪亮,皇帝金甲金盔罩身,神武英明,仿若神灵降世百战百胜,自是群情沸腾,愤慨激昂。安静地听完相王的祝词,齐齐呐喊:“还我魏州,圆我大燕!还我魏州,圆我大燕!”声声震撼,气势恢宏,直冲九霄。
闻静思与几位重臣带着一队侍卫将皇帝与卫队送至十里外的军营,看着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在官道上行走出一条龙来,心中颇为自豪,脸上便露出淡淡的笑意。萧韫曦策马走在他身边,看到他如此神色,笑道:“待我凯旋归来,你也要前来迎我。”
闻静思郑重道:“好!”
萧韫曦内心不舍之极,也知道送君千里终须别的道理。勒马靠近闻静思,情不自禁握住他一只手便低头吻上去:“不许操劳,多珍重!”
闻静思心中激动不已,强自忍耐一腔的酸楚,握紧萧韫曦的手,颤声道:“万事小心!”
大军北行,蜿蜒十里。春风送暖,好似提前的捷报。
闻静思勒马回转,见几位重臣面有尴尬,程梦瞳侧过身佯装赏景,史逸君更是俏皮的向他眨眨眼,顿时也不好意思起来,清了清嗓子道:“都回去罢。”
大军四月十九与凌孟优的先锋军汇合时,两位凌家主帅已突破魏州封锁的关卡,拿下四座城池了。而凉国此时仍旧不曾有所反应,两位皇子倒是刚刚在都城打完一仗,各有损伤,此时按兵不动休养生息。萧韫曦觉得机不可失,即刻令两位凌将军迅速行军至下一城。五月二十日,燕国大军离魏州州府已不足百里。
这看似畅通无阻的大道,其背后有着难以言喻的荒诞与艰涩。
魏州在凉的奴役下已有百年,对外封闭边界,隔绝商道,对内纵然未到焚书坑儒的地步,也是禁止儒道之书。书院里派遣了凉国的夫子教授奴学,将魏州先人改为凉国先人;将奸计窃魏州说成帮扶魏州脱离荒蛮之国成为礼仪之地;又暗中毒害反抗的名士与学子;贿赂当地官员大肆宣扬亲凉仇燕,诸如此类之恶,简直罄竹难书。种种作为就是要将魏州变成对燕张牙舞爪的一条看门狗。
然而凉国此计,施行百年竟也颇有成效。
燕军每攻下一城,百姓不是欢欣鼓舞而是破口谩骂,有些彪悍之地更是聚集民众上前相拼,一幅保家卫国的姿态。于是凌孟优不得不下令张贴榜文明辨是非,留下一两千将士与伤兵治理百姓以防动乱。这样一来,燕军攻城愈多,将士愈少,大军抵达州府饶平时,已不到二十万人。
萧韫曦这边情况大出所料,闻静思这里也有意外之事。意外不在前廷,也不在臣工,而是在他自己。
相王一贯以勤勉称道,然而几位亲近的重臣却发现相王近来异常劳累。上午大小朝会还算精神饱满,下午申时,有臣工来见,便会吃惊于他一脸疲倦,到了晚上,与两个儿子一起用膳,时常吃着吃着就睡着了。萧元谨不得不及时拍醒父亲,以免他一头栽进汤碗里。
闻静思知道自己的异样,却只怪于年纪渐长,又沉浸国事家事,疏于强身健体。为了消除疲惫,他饮茶提神,几日下来,效用了了。就在他一筹莫展时,发生了件事。
六月初一清晨,闻静思睡梦中忽然觉得一阵恶心,猛地醒过来,趴在床沿干呕起来。他这一番动静惊醒了守夜的小内侍,几乎是跑着冲进来,见相王难受,又冲出室外大声叫人去传太医。太医未到,偏殿的木逢春与雁迟先赶来了。头发全白的老人穿着内衫,慌忙中鞋子都跑掉一只,进来内室,坐上床沿,轻轻顺着闻静思的背脊。闻静思干呕了片刻,终于缓过劲,躺在床沿上,一动也不想动。木逢春想了想他这段时日的异样,又见此时的干呕,灵光一闪,笑着问道:“相王,可还记得月圆之夜,在水中……”余下之话,不说自明。
闻静思一怔,骤然想起大军出征是三月十六,而此前一晚,两人在王府极尽缠绵。他又羞又恼,这几日异样霎时全解,不由得掩面哀叹一声:“我不记得,他也不记得了么!”
木逢春与雁迟相视一笑,萧韫曦是有意还是无心,闻静思是自责还是迁怒,显而易见。
值夜太医匆匆赶到,恰好是徐谦数年前收的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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