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允休笑了一声,目光从萧文晟下腹一扫而过,双手作揖,略微傲慢道:“微臣失礼了,微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说罢,竟转头就走,独留面色惨白的萧文晟。
闻允休那一眼的暗示,无人知晓,萧文晟却是知道的。他强压下内心的翻天巨浪,稳住颤抖的身体,一甩衣袖,大步朝后宫走去。
闻允休早把信件交给了长子,却一连几天不见有所动静,晚上将闻静思叫至书房中,不料这个一向听话乖巧得让人放心的儿子对着自己直直跪拜在地,口称不孝。闻允休扶他起来,容色不改,双眼却满是担忧。
“父亲,当日父亲教导我,人生在世,自当有所为有所不为。看今日时局,我如何能置身度外,不顾宁王与父亲身陷危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虽不才,也愿意倾力一试,与父亲共同进退。”
闻静思寥寥几句话,把闻允休说得沉默不语,看着儿子郎心如铁,再难动摇,只能作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真勇士。思儿有这等担当,我心甚慰。”
闻静思见父亲如此态度,心中高兴,握着父亲温暖的双手轻声道:“我不会让父亲伤心失望的。”
京城中的局势越来越浑浊,此时殷州传来对太子监国的质疑,更是将这局势推向变革。宁王的奏折一言皇上久病不出,未在朝中重臣面前下诏,太子监国之举实属作伪。二言太子监国之后屡次提拔平庸之辈,打压贤良,有违皇上拔擢晋升臣子的本意。三言皇上数月深居内宫,重臣后妃不得觐见,唯恐太子意图不轨。这一折不仅挑明了宁王的立场,更是将太子直指逆臣贼子之路。萧文晟骇极生恶,在朝会上不顾臣工的劝谏,当场杖死殷州宁王小使,以为能止住流言。可这一幕传到京城中,偏偏让人看出他几分心虚与畏惧。小使之事很快传到了萧韫曦的耳中,当即下令,以清君侧为号,率军向京城进发。这下萧文晟终于明白,那小使不过是个诱饵,他一杀,便上了钩。
宁王为清君侧挥军直向京城的消息沿着官道极快的传开,一路上的城门都好似恭迎新君般次第大开。天下局势越紧张,闻静思心中反而越平静。
然而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宗皇后竟出乎意料的请几位重臣一同前往清凉寺为皇上茹素祈福。臣子为久病的君王祈福也实属应当,闻允休没有借口推脱,心中担忧重臣齐聚清凉寺会突生变故,当场请凌崇山老将军调派精良部署一路保驾护送。凌崇山指派下卫桓与凌孟优二位带领千牛卫士跟随,萧文晟竟也爽快应允。
三日后一早,卫桓为先锋,为皇后凤驾开道,其后是闻、史两家,再后是宗、范、林等三品大臣,一行人轻车简行,在百姓的目送中出了城门。
这边皇后出城不过半个时辰,另一队侍卫敲开闻府的正门。
闻静思送走父亲后,在家中的暮雨山亭里赏景烹茶。仆役来报宫中有人传话时,微微一笑,暗道:“太子到底有所顾忌,不敢强入府中拿人。”随即吩咐下去:“请人进来罢。我走之后,你将此事报予雁迟知晓。”那仆人也知道朝中局势微妙,紧张地看了少主人几眼,张口就是一声“公子”。闻静思神色一凝,缓缓摇了摇头,仆役不敢再言,躬身退了下去。
前来传信的是太子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对闻静思只听其闻未见其人,乍一入眼竟是个文秀的世家公子,脸上不由自主的显露出一股倨傲来。“闻舍人,咱家太子殿下有请大人前往东宫一聚。”
闻静思淡淡的“嗯”了一声,双眼掠过远处的非台明镜湖。夏末的湖面残荷过半,尚余一丝芬芳萦绕鼻端,口中仿佛还存留着昨日菱角粥的香甜。闻静思收回目光,站了起来,朝小太监微一抱拳:“烦请公公带路。”
这一队人马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不过半刻就消失在巷尾。
有东宫的人带领,闻静思在入宫门时并未有侍卫上前搜身查验。他直接被小太监请入当年做侍读时的旧居,一别经年,屋子似乎刚刚匆忙打扫过,敞开了窗都还有浓重的霉味。未及他仔细观看,那小太监细声细气地道:“太子殿下命奴婢确保大人安全。”说罢,就来搜身。
闻静思早料到如此,忍下不快伸展了双臂任他将身上藏东西的地方摸了个遍。那小太监似乎得了令,这一通摸未能发现要找的事物,手上顿了顿又要从头摸起。闻静思忍不住一推他的手,肃声道:“不必搜了,你回去禀告太子殿下,他想要的东西,我早已还给了原主。”
那小太监一愣,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带着侍卫离开了。
闻静思站了片刻,慢慢踱步到书橱前,随手抽出本《春秋》,安坐于窗前,细细读了起来。这一读,便读到了夕阳斜下。也不知萧文晟究竟有几分看重他手中的宁王私印与令牌,既未来找他,也不担心他逃走。门外没有设下侍卫,可闻静思却清清楚楚,若没有雁迟与明珠,除非他是死了,否则再也走不出这座东宫。
晚膳有宫女前来伺候,闻静思随意吃了两口就放下碗筷,看着婢女默默无语地收拾起来,轻声道:“有劳通传太子殿下,微臣有事相告。”
那婢女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提着食盒走出小院。
直到闻静思洗漱完毕准备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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