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一夜吧。”天香认命,垂眉耷眼地凑在冯素贞身旁坐下。
冯素贞局促地塞了一杯热茶给她放在手里捂着,对桃儿道:“桃儿,多拿几个汤婆子把被子里暖一暖吧。”
桃儿满口应道:“驸马放心,我已经放着了!”
冯素贞点点头,起身先去洗漱了。见冯素贞洗漱完毕,天香才不情不愿地解了外衣。
冯素贞到了床边,一拎起冰凉的被角,便觉得不对:“桃儿,你几时放的汤婆子进去?”
桃儿没多想,边提着铜壶给天香兑水边说道:“我一到这儿就先把汤婆子放里面啦!”
“一到……”冯素贞算了算桃儿这“一到这儿”的时间,神色沉凝——
桃儿姑娘,你可是到了近两个时辰啊!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天香总算瑟瑟缩缩地吐尽了最后一口含着牙粉的漱口水,飞快地奔到床旁,对着已经躺在床上的冯素贞道:“让一让,让一让,让我进去。”
口里虽是如此说着,她却没等冯素贞起身,蹦跶着爬上床,手脚并用地压过冯素贞的身子,滋溜钻进了自己的被窝儿。
周身一暖,仿佛瞬时间从数九寒冬到了阳春三月,天香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在自己暖烘烘的被窝里打着转。扭动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哪里奇怪,便露出了颗毛茸茸的脑袋,湿漉漉的眼盯着躺在一侧的冯素贞,忽闪忽闪地眨动着。
冯素贞感受到一旁天香投过来的视线,仍是保持双目放空的姿态,仰望着没有帷幔的上空,数着毡帐顶部的线条。
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不安分地在她眼前挥了挥:“有用的,看什么呢?”
冯素贞口气淡淡:“不是怕冷么?还乱动,把手收回去。”
天香神神秘秘地凑近她:“我发现我这被窝里啊,特别暖和——是不是刚刚你进来睡过了?”她欢快地笑道,“有用的,你什么时候学会暖被窝儿啦?”
“……”冯素贞正色道:“这入了冬后,公主哪次就寝不都是先用汤婆子暖过的?”
话音未落,桃儿急匆匆地从帐外冲了进来,高高举着圆咕隆咚的汤婆子:“驸马,我把冷水倒了,重新灌好热水啦——欸?”她见公主夫妇已经在床上躺好,一时有些慌乱:“你们睡啦——哎呀,我帮你们熄灯——”
桃儿慌里慌张地灭了灯,回自己的偏帐去了。
冯素贞叹了一声,也没管身后天香捂着被子闷笑,只得掀开被子,摸着黑去桌上提了汤婆子,绕到床尾,摸索着想把它塞到天香的脚边。
一个不意,她摸到了一只有些冰凉的、柔软纤细的脚。
冯素贞头一次知道,原来女子的脚握在手里,竟如此温滑细腻,居然能叫人生出把玩之心来!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冯素贞缩回手时,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不比手里的汤婆子低。她心中羞惭不已,草草把东西塞好,回了床头,正踌躇着是不是蒙上被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哪知道,她好容易下定决心,刚钻进被子,便觉得天香近得仿佛贴到了自己身上一般。
冯素贞大惊,强抑着心里的不安道:“公主,挪过去些。”
她听到天香几乎是用着气声道:“我怕冷,挨着你暖和些。”
两人挨着太近,天香的每个字都带着热气和潮湿吐到了她的耳旁,拂得人耳根□□,头皮发麻。冯素贞仍是强自镇定:“汤婆子……在里边,你若是怕冷,便朝里面挪挪吧。”
黑暗里,她听到天香的声音中带着些笑意:“这么紧张我的冷暖,是怕我冻手冻脚不成?”
这还怎么睡?!
冯素贞深吸了口气,一个拧身滚出被窝直接落到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她爬起身,摸着黑抱过自己的衣衫胡乱套上:“我、我突然想起来吏部尚书好像要问我明日的礼仪,我出去下,顷刻便回,公主你先睡吧。”
踏出毡帐之时,她听到砰砰笃笃的声响,仿佛是有人在敲床。
夜渐沉,各营帐中的达官贵人有不少已陷入了沉睡,明日黎明,他们就要参加这史无前例的祭天接仙大典了。
冯素贞行走在这清寂的寒夜里,眉宇凝愁。她心旌乱翻,想将方才的慌乱忘却,又忍不住地回想着亲密时的奇异感触,不由得叹气连连——
饮食男女,真真乃人之大欲也。纵然是心里已有了疏离的决断,却仍然忍不住,忍不住生出亲近爱护之心。
巡逻的京营卫兵见了她,纷纷行礼致意,她礼貌地回敬,却是心不在焉。
她在这冬至前的寒夜里踽踽独行,不知不觉间走过一片片的营帐,竟然走到了营地的尽头。
此地不似营地中心灯火通明,只有星星点点的火把,隐隐绰绰的可以看清一个个黑黢黢的空帐子。
祭祀大事,物料筹备自然是要比所需多上一些,不然,像今日那些五颜六色的不速之客哪有地方住呢?
风声呼啸里,还参杂着熟悉的音声。她立时了悟那声音是谁人造就,心头涌起些惘然,便循着音声去了。
营地深处,没有士兵巡防,此地背靠山隘,飞鸟走兽都无法越过这天险。
数道火把光影之下,李兆廷坐在枯草之间,他的腿上架着那把冯素贞无比熟悉的琴。
冯素贞走近了几步,脚踩着枯草残枝,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琴声一顿,李兆廷停了动作,抬头看向她,却又不是在看她。他目光定定,眼神遥远,好像想要穿透冯素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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