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并非一件比死了更幸运的事情。
夜凉如水,月透清辉。
周灵玉走出山驿,独坐坡前。
清幽的箫声,一缕一缕,缠绕着忧愁,随着夜风逸散到目光难及的远方。
许久不曾见过如此明媚的月光了。
这样明媚的阳光,此时本也应该照在你的身上吧?就像古诗中说的那样,天涯共此时……
天涯共此时?
箫声戛然而止,周灵玉五指攒紧了箫管,因用力而发白。
四野无声,万籁俱静。
在这苍凉的暮色月光之中,她眯起眼睛,仰面望着远方丛林中一群扑翅惊起的飞鸟,口中低低吟道:“百岁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
“周姑娘,一个人在这看月亮,不觉得寂寞吗?”
江遥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周灵玉没有回头,只听着他脚步声从后方走来,在她右侧坐下。熟悉的男子气息沁入鼻翼,她那颗怅惘的心灵好像突然有了依存的凭依一般,暂时安定下来。
江遥转头瞧着她美丽无瑕的侧脸,微微一怔,仔细辨认了几眼,问道:“已经开始恢复了吗?”
周灵玉点了点头:“大概,还需要半月左右的时间。”
“恭喜恭喜,马上又能重回天下第一美人的宝座了!”
“未必比得过你家林小姐。”
江遥端详着她的神情,有些疑惑地道,“孔雀大明王死了,吕巨先也死了,你大仇得报,又即将恢复青春,可谓三喜临门。可你好像并不开心,为什么呢?”
“因为……他本来应该死在我手里!”周灵玉情不自禁地咬紧了贝齿,双手再度攥成拳头。
“真的吗?”
“那不然呢?”周灵玉的语气单调而冷漠,好像摒除了人类的感情,“你以为是什么?”
“我觉得,你大概还爱着他吧。”
周灵玉沉默了片刻,忽然冷笑出声,转头斜睨着江遥,冷哼地道:“出于何种心思,你才会做出这种无稽的猜测?”
“无稽吗?”江遥轻叹一口气,伸手接住了一片飘零的枯叶,若有所思地道,“你们之前的事情,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但我觉得,你固然因为三年前的那件事情对他心怀怨恨,但他前日舍生救你,用自己的性命弥补了过去的错误,你也没有了恨他的理由,三年来一直压抑着的感情,一定也死灰复燃了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周城主,你应该直面自己的内心!”
周城主?他对我的称谓变了,从姑娘变成了城主。这代表了什么呢……周灵玉静静思考着,脑中乱成一团。她长长吁出一口气,用微微带着哀伤的眼神迎上江遥的目光,良久,又垂下了视线。
“后悔吗?”江遥突然问。
“什么?”
“直到最后的时刻,你都没有想好怎么从容地跟他告别。”
短短十几个字的平静言语,却蓦然击中了周灵玉心脏。她皱起眉头,仿佛感受到一种血液抽离出体外的痛苦,心脏一瞬间被掏空,在短暂的眩晕后,又一次想用过去的目标给自己鼓励时,却恍然发觉,那个一直被她当做尖锥钉子来刺激自己的人,已经从人世间消失了。
这一次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这三年前,我对他的恨,是虚假的吗?三年以前,那些无法言说的感情,那些并肩走过的日子,都成为了独我一人能记起的陈年旧梦了吗?
三年铭心刻骨,终求得梦醒一刹,往事烟消云散,剩我一人独存,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不知不觉中,她又将洞箫拿到嘴边,心中那股浓郁而沉重的悲切之意随着箫声传递出去,令闻者心中一下揪紧,悲痛得直欲落泪。
凉风搅起一片片飘零的残叶,混着山间的草屑,打着旋儿在两人身旁落下。那种萧瑟、悲凉的曲调,糅杂在昏沉的暮色里,令江遥心里也泛起薄薄的凄凉。他胸中的郁闷、软弱、不平,也在这箫声的牵引中喷薄而出,随着那些翩翩起舞的残叶草屑一并在风中缠绕。那些被压在内心最深处的痛苦往事,皆在此时忆起,要将他的脑袋塞满,令他永陷于过往的囚笼。
“人仙的神通,果然非同凡响。”江遥轻声感慨。
即便他已历心劫,仍然受到了一些影响。若换成旁人在此,只怕已在那哀愁的箫声中倒毙。
“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江遥的衣衫在风中发出呼呼的振响,耳中听着箫声,愈发觉得寒冷。他在周灵玉身边靠着她坐下,本想汲取一些温暖,却想不到周灵玉的身体也是冷得像冰一样,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她传来的寒意。
空旷的夜幕里,月色独明,不见星光。江遥感受到周灵玉寂寥怅然的心绪,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不言。
这已是冬日最寒的一段时日,待年关到来,天气就该回暖了吧。
江遥尽力不去想那些烦心的往事,无聊地伸出手掌,去接住那些飘来的枝屑。
冬日里的草木,本来就处于凋敝的边缘,又被这箫声感染,更染上了一层衰败的青黑色暗纱。那些落到江遥手掌上的残枝枯叶,只轻轻一捏,就风化成了粉屑。枝杈上的乌鸦们悲鸣着逃远,一些更为渺小的生命则连逃跑也来不及,就在那股浓郁死意的压迫下迅速枯萎。
苍凉的箫声断续低沉,如枯若死,沉重地在山林间回转。不夜城的侍卫们都识趣地塞住了耳孔远远避开,也只有惜花公子这样的怪胎,才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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