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
进亦难,退亦难......天要亡我!
他含泪瞥了眼瓷碗,见碗中的药汁已然下去了一半,少不得一咬牙,干脆就着寒烟的手径直一扬脖,将整碗药汁悉数一口气灌了下去。众人不过想着略逗他一逗,并不预备着令他全喝下去,眼看他这般实诚,一时倒有些哭笑不得起来,只得将空碗收了回来。
宝玉被苦的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正欲喊袭人与他倒碗水来,已有人将桌上的藕粉桂花卷拿了过来,径直用修长的手指递到宝玉唇边:“张嘴。”
宝玉下意识便咬住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隐约觉着似乎有什么温润的东西自自己唇上一擦而过——然而仰头看看与自己投喂的师父大人不耐烦的神情,他又隐隐觉着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些,便放置于一边儿了。好在这藕粉桂花糕做的清甜,于唇齿间咀嚼了几下便将满嘴的苦涩之味冲淡下去了许多,随之而来的尽是甜蜜的清香。
他吃完之后不自觉又伸手拿了一块,一口咬掉了半截,随着他的咀嚼,艳红的舌尖与雪白的贝齿皆在两片唇中若隐若现,引得众人皆如生根发芽了一般,直直地立在原处,含笑盯着他看。
宝玉一连吃了三块,见所有人皆目光灼灼盯着自己,方忆起自己先前的“茶饭不思”一语来,登时觉着面上讪讪的,忙将手中半块丢了:“这药果真有作用,我今日本不想用吃食的,喝了这药,竟莫名有些食欲上来。”
冯紫英闻听此话,不禁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宝玉,你这药......发挥效力发挥的也太快了些吧?”
张逸然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蠢徒儿。”
演戏也能演的这般蠢,真真是无时无刻不令他操心。
几人皆记着方才宝玉吃东西时的模样儿,便又命小厨房做了几样点心上来,纷纷投喂与他,并险些为着谁该第一个投喂而争执起来,虽不曾大打出手,可明枪暗箭却是一个也不曾少,于言笑晏晏之中不着痕迹地交换着机锋儿,只听的宝玉头痛不已。
好在宝玉如今明面上到底是个病号,众人也不好在他房中久待,眼见着宝玉哈欠连天、显然是要睡的模样儿,不得不提前散了。宝玉心内松了一口气,自此愈发小心翼翼避免着与这群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便又做了那蓝颜祸水,成了这招蜂引蝶、引得众人争风吃醋之......小妖精。
好在他如今文章火候已足够,因而听从了师父大人之言,预备着于秋闱中下场。因而在这之后便忙忙收敛了心神,日日只将自己关于房中埋头苦读,每日皆做一篇文章送去与张逸然批改。
张家二爷在自家蠢徒儿的事上向来十分上心,便拿笔蘸了红墨,在他写的精彩的句上画圈儿,若是有哪一句话不甚妥当,便亲自拿另一张宣纸写了,一一标注清楚与宝玉送去。
他既是天子身边颇受宠信的近臣,自然于当今圣上的偏好颇有几分了解,如今便将旁人再求不来的几点需注意之事皆悉数说与宝玉。教他考试当日只用瘦金体,且切莫提起诸如扶助商贾等事,更莫要提起老圣人——毕竟,太上皇如今仍是圣和帝心头一根轻易不能拔除的刺儿。
宝玉一一记下,后头又被薛宝钗抓着补了许久的世俗经济之言,自觉成竹在胸,当日便信心十足去了考场。张逸然前几年皆为监考官员,今年却因着唯一的徒弟也要进场,为了不徇私的清名推辞掉了这一职务。若宝玉果真金榜题名,他若为监考官,少不得有人议论纷纷,怀疑这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秘;可若他身为监考官却不得不令宝玉名落孙山......
师父大人心底呵呵一声,他那蠢徒儿虽然蠢,可到底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怎么能为了避免这些个流言蜚语而强行隐掉他的锋芒!
因而他便主动上书,今年不再参与科举一事。圣和帝对他这苦衷亦是心知肚明,大手一挥,便这监考官儿一职给了张逸然一好友孟德。
宝玉今世于课业上下了苦功夫,且他又生性灵慧一点皆通,如今应付这科举亦是易如反掌。待到从考场上下来时,身旁众考生一个个皆是有气无力面目苍白,唯有他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远远地看见了来接他的元春与迎春,还兴高采烈冲着他们二人挥了挥手。
元春见他如此模样儿,不觉笑道:“可见是十拿九稳了。”
这话一出口,相隔不远的一考生便扭头望了元春一眼,随即眼眸也跟着阴沉沉黯淡了下去。
元、迎二春皆满心满眼皆在迎面走来的宝玉,谁也不曾在意身旁一个不认识的路人,只忙忙将他迎过来,一叠声问:“可有何处不适?”“可要喝水?”“这几日在里面,只怕是吃了不少苦吧,快些回去,老祖宗特意命人与你炖了枸杞鸡汤......”
宝玉见他们如此紧张模样,不觉笑道:“不过是下场考试罢了,哥哥做出这般动静来,旁人只怕不知我这是出了何事呢。”
元春啐了一口,拿手指一戳他额头:“你也不知忌讳!虽说是童言无忌,也不该这样说自己方是。”
迎春面上亦是满满的不赞成之色,看的宝玉心头无奈,再瞧瞧二人面色,只得举手投降:“罢了罢了,原是我说错了话,二位哥哥看在我方从考场出来还不甚清醒的份上,就饶过我这一次,如何?”
这话说的二人皆禁不住一笑,便将此事放过了。
待到回府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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