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可能来的更慢些吗?
他趴在床上,拿起手机百无聊赖的刷起朋友圈来,这个时间段显得很安静,还尽是一些凌晨时候的陈旧动态。
路郝退了出来,划了两下屏幕,又随手点开一个手机游戏,虚拟世界里的玩家总是多到数不胜数,完全能反映出大□□当今的实际人口盛况。
这些徘徊在游戏里的影子大多穿着统一的服装,只是脑袋上顶着的名字各不相同,聊以用来区分,角色们或许寂寞,也或许根本不懂寂寞是个什么东西。大家看起来都一样,面对面站着就好像照镜子。
春节第一天,天还没亮,组织刷怪的队伍就有好几拨,路郝趁机上了几辆早班车,开出来的材料都显得比平时好太多了。虽然在现实生活中他早没有压岁钱可拿,但是在游戏里总有节日大放送,福利好到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说白了这就是个套路,路郝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他把手机随手丢在一边,闭眼搂着枕头,眯着眯着又睡着了。
早上七八点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小雪,薄薄的一层像糖霜一样把世界敷了个雪白。
等到拨云见日阳光洒满世界,小雪毫无例外的又由固态全变成了液态。路郝在门口蹭蹭鞋底上化开的雪水,刚踏进南方小夫妻的店面时,随身携带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十分不情愿接这个电话,可他也还记得胡锐跟他说过的那件事,于是犹豫了两三秒,路郝还是接通了电话,并且生硬地招呼了一句“喂”。
新年第一天,你不给别人添堵,别人也不会十分为难你。这一天太太平平高高兴兴的,一年的运气应该都不会太差。“一天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节春节,可能总还是认真一些比较好,毕竟要熬整整三百六十五天,才会等来这一次。
“路郝啊,你刘姨走了……爸爸很想你。”
路爱国吃过的盐走过的路,毕竟是比路郝多太多了。
老头儿很懂得说话的技巧,他先是叙述自己悲惨的遭遇,然后又直奔主题说想见儿子,在这个阖家欢乐的大节日里,他十分清楚自己生出来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德行,所以先入为主打出一手苦情牌,让人听了不忍心拒绝他。
老头儿在电话里都说些什么,具体路郝也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老头的目的性很简单也很直白,就是老爷子心里苦没有精神寄托想看儿子。
路郝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孝子,相反他还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他们爷儿俩半斤八两,谁比谁也强不到哪儿去。
但可能是那五十万作祟,也或者他还抱了一丁点儿那么落井下石的心态,当路爱国要求路郝去路爱国住的地方见面的时候,路郝这个当儿子的还是心肠一软,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下来了。
与外面红红火火的热闹相比,路爱国的家里一片低压惨淡。这就恰似两个平行世界,各自向着不同维度的方向笔直延伸没有交集,然后却又能互相看到对方的运行轨迹,又滑稽又悲伤。
路郝坐在路爱国的对面,他想胡锐说的果然没错,路爱国是真的老了,变化太大,以至于他这个亲儿子都要认不出来了。
路爱国与刘淑芳之间,或许真的有爱情。路郝看着眼前的老头儿,突然抑制不住的产生了这个念头,但他转念又想,就算他俩有爱情又能怎么样呢?这事不归他管,也轮不上他瞎操心。再怎么说,那个女人死了,路爱国看起来也不太好,这就行了。
当时拿了老头子的五十万之后,路郝觉得他和路爱国大概可以算两清了。他妈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老头子也只能进行物质上的补偿了,而那恰恰是他刚好需要的。
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再见老头子……
哦对了,路郝不忍心再腹诽路爱国是“老混蛋”了,路爱国看起来真的挺惨的,明明五十来岁的人现在瞅着活像六七十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他就好比一个膨胀的气球突地一下被针尖戳破,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泄了气,空空剩下一具干瘪不堪的外壳裹着里面那个腐朽没落的灵魂。
而那罪魁祸首的针尖就是刘淑芳的去世。
刘淑芳是在春节十来天前走的,后事早都办完了,连头七都过了。路郝也是直到坐在路爱国的面前才知道这些讯息的,胡锐虽然在医院,但他分身乏术,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关心跟进这件事。
孙志智不在,路爱国讲完了刘淑芳的遭遇之后,在两室一厅的房子里和路郝大眼瞪小眼。
路郝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合适,难道要说“节哀顺变”吗?他真有点难以启齿,他今天能来见一见老头儿都算是发了善心了,突然再要他假惺惺说出一些安慰人的话来,他实在做不到。
唯有沉默,才能让路郝心里踏实。
这对父子就干巴巴地在客厅耗着,时间的指针走了一圈又一圈,路郝只是看着窗外,他想自己究竟是干什么来的?他不去看路爱国,路爱国倒是用眼光细细描了一遍路郝的轮廓。
一眨眼,路郝都要到而立之年了。后来路爱国虽然一直没在这孩子的身边,但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儿子的生日是哪天,也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儿子喜欢吃什么……
这么多年不是他心狠不去看儿子,实在是郝文慧从中百般阻扰。但这些,路爱国也都知道路郝肯定是不知道的。如今和他有过两个羁绊的女人都不在人世了,再提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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