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薰衣草田里回望牢狱,觉得黯淡的天光随时会吞噬一切。风带起他的衣角,扫落了很多花瓣,他转身向传送阵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没有哪一次会带着这样无奈甚至有些绝望的心情。那些被判刑的天使的伴侣亲人和朋友是不是也有过和他一样的想法?他松开一直紧握的手,看着自己在无意识间掐破的皮肤,任由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滑。
在选择传送地点的时候,他没有选择亚帕拉银城广场,而是选择了最西端的时间之塔。像是被莫名的力量牵引,他跟着那股意识走到了时间之塔的顶端,停在那道门前。
门上蓝色的光芒已经彻底变成了亮丽的红色,那个时钟上的时刻已经定格,三根指针重叠在一起,稳稳地指着正上方。他看着紧闭的门扉上方的银白色拱顶,思绪飘散到很远的地方。他想起了第一次在时间塔下的约会,第一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吻,以及后来一次又一次故地重游的承诺。
站在这扇门前,他总会忍不住去推动它,即便相关的记载和经验明白地告诉他门是打不开的。他再次把手放在门上,轻轻推动,随着门轴转动,那扇透明的门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打开了。
那瞬间他承认他有些惊慌,害怕那会像潘多拉魔盒,将所有的邪恶都散布到世界上。他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门完全打开。
时间之塔无愧于它的名字,整座塔记录了完整的时间发展历程,就如他眼前的一切。门的另一端是世界处在混沌时刻的状态,黑暗占据了绝大多的空间,只有星点的光亮在广袤的空间内闪烁。
现实中漫长的过程在那里只是短暂的瞬间,光开始扩大,黑暗渐渐式微。等到二者融为一体时,他看到了神的面孔,比现在天使们能见到的年轻帅气。祂可能还不太懂得世界的演进,随意地创造着祂喜欢的东西,有的成功,有的失败。
祂创造了大陆,创造了形形□□的生物。他们视祂如父,祂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直到祂自己渐渐变得冷漠残忍。祂创造出了毁天灭地的巨龙,看着它用烈火焚尽世间除了祂自己以外的所有生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圣殿这座最高的殿堂依旧伫立在最高的地方,他透过时空的界限看到了沉睡的巨龙身后御座之上神的眼睛,还有那金色瞳孔之中浓重的悲伤。
这样的重复经历了无数次,每次都只剩下了独自缅怀的神。到后来,神抹杀了巨龙,世上却出现了一盏天平和一个号角,那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神赢了和黑暗的第一次角逐,但输了后来的每一局。
神最后做了一次尝试,祂把天平拆分,让它们成为两部分。那片神圣的羽毛属于其中一个,他被称为光的使者。也许从一开始神就为他们做好了安排,这是最后的赌博。
看到这里,他彻底地放弃了最后的念想,往后退了一步,巨大的门轰然关上。离开之前他抬头看了眼云雾缭绕的时间之塔,又沉默地回到那座空荡的宫殿。
那时天界上下都关注着定在三天之后的审判,他在行政宫殿里看到瘫坐在椅子上的亚纳尔和加百列,还有带着满脸悔恨表情的卡麦尔,但他一言不发。
他们面前摆着那些提交上来的证据,包括帮助曾经的炽天使长通过的条款,和魔王以及魔界高官私下会面,违规处决堕天使南希……这些叠加起来足够判米迦勒无数次死刑。在其位,谋其政,世界上从来没有只享受权力却不承担后果的位置。
米迦勒把这些学得很透彻,也玩得很好,他的做法让加百列甚至路西法都不知道自己也本该是这个必死结局的一部分。他不得说,米迦勒选的是最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的方法,就是打破这个轮回。
只是这种选择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残忍,就算他们明知道米迦勒想做什么,也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更甚者他们要做最后的审判者。
听到他说出事实的时候,加百列的眼眶迅速变红。他看到她仰起头想要控制住快要掉落的眼泪,最后还是失败了。就算受了再多委屈,再重的伤也不会哭的加百列靠在亚纳尔肩上默默流泪。
拉斐尔手中的书从一开始就拿反了,也没有谁提醒他。他不知道拉斐尔在想什么,更没有心情去和他开玩笑。
“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亚纳尔伸手拍着加百列的肩,又对着他们说,“这一个世界没有很快终结掉就说明还有别的办法。”
他坐在沙发上,身体往后靠了靠,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们的难过的表情。
“我也不信事情就只能这样了,我们只是没有找到最有效的办法而已。”拉斐尔起身,把那本书丢到一边,很认真地说。
“没用的。”他睁开眼睛,用着一种格外平静的语调缓慢地说着,“世界上每个生命都最终会拥抱死亡,或早或迟,比起人类,我们应该知足了。嗯,至少米迦勒是这样说的。”
“但那至少是自然的结局,不是这样的……”加百列缓过一口气,声音还有些哽咽,“他是将领,是炽天使长……”
“他比我们快了不止一步,现在所有的舆论走向全都是按照他所设想的进行,接下来的审判还用多说吗?”亚纳尔说话的时候直直地看着他,“他已经告诉你怎么做了,我说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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