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飞鹰来说,相询还是更喜欢跟狡兔说话,声音总是细声细气的不说,还对他的问题特别有耐心。休养了些时日,相询已经能下地走动了,他便走到狡兔面前坐下,歪着脑袋叫他:“狡兔,你回来啦。”
这“回来”二字让狡兔的面容僵了僵,他侧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样,襄地好不好玩?”相询保持着轻佻语气,可这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有点阴阳怪气。
狡兔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浸了水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相询,许久才微微叹道:“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一句话让相询愣在了当下,是啊,他在这里跟狡兔找什么别扭呢,难道还指望狡兔不听徐察的听他的不成?
想至此,相询轻轻推了一下狡兔的肩膀,十分大度地道:“你别多想,我又没怪你。就是想到你去了我家乡,想跟你多聊聊嘛。不提了不提了,——诶,飞鹰怎么不来了?”
狡兔浅浅笑了一下以示和解,复沉了声儿道:“飞鹰被打了。”
“被打了?”相询疑惑地盯着狡兔,“你们这些绝顶高手,还有谁能打得着你们的?”
狡兔无奈地摇摇头,“主子要打,他不敢不挨。”
没等相询继续问下去,狡兔就接着解释道:“你回来的时候伤成那个模样,陛下怎会放过他。”
相询起先还有些错愕,仔细想了想也是,就凭路上飞鹰不给他请大夫这件事,徐察罚一罚他也可以理解。
“飞鹰已被打得下不了地了,比你伤得还重,可见陛下真是气急了。”
相询这下有些不解了,虽然飞鹰没照顾好他,但是他的伤又不是飞鹰弄的,也不用以牙还牙吧?
“得罪人啦——”相询皱了皱眉,“那个飞鹰本来就看我不爽,这会儿又因为我挨了这么一顿,等他好了,一定还要来找我麻烦的。”
相询往狡兔身上蹭了蹭,撒娇道:“兔兄,你待我好,遇到了飞鹰可帮我说两句好话啊,罚他的是陛下,我可没在陛下面前煽风点火——”
皇帝的人狡兔可不敢碰,上次不就是因为这位相公子在陛下面前夸了他几句,他就被打发去襄地了么?狡兔十分小心地把相询从自己身上拿开,丝毫没有碰着他的伤处,又点了点头应付了他两句。
而此刻狡兔心里想的,则是昨夜飞鹰与他说过的话:
“你想想,咱们两个因为这个相询受了多少牵累?他有了事,陛下就要拿咱们两个出气,留着他,咱们两个谁都过不安生。”
“要是将来他真的留在陛下身边了,咱俩还不得跟伺候陛下一样伺候着他?襄地来的小杂种,一个逆臣之子,凭什么让咱俩伺候着?”
“事不宜迟,你如今在那边伺候着,他提防着我,但是他信任你啊!你若想有什么行动,此时便是最好的机会。”
飞鹰口中的这些理由在狡兔看来都不算什么,他想的则是去襄地时的一些听闻。他在襄王府附近潜伏了几日,人们都说,这个相询与襄王关系暧昧,这令他气恼不已,他不能让此人成为他的阻碍。
还有,如果事情败露,说不定可以推到飞鹰头上。这个飞鹰对陛下忠心耿耿,将来自己要有什么动作,保不齐他会给自己使绊子……
狡兔心意已定,不就是藏个东西么?他日日守在门口,这种事情好办得很。
☆、生疑
数九寒冬之后,天气一日日地回暖,窗前栽的两棵树发出了新芽,相询的一身伤痕也在慢慢褪去,只有那些怎么褪也褪不掉的疤痕,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的肌肤曾经遭受过怎样的一段痛楚。
徐察见相询伤得厉害,一直忍着没对他下手,再加上名分的事情被搁置了,他总觉得此刻占有了他便是亏待了他,是以这些日子只是亲一亲摸一摸,从没有过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窗户微微打开了一个小缝儿,丝丝凉风漏在徐察拦住相询的手上,让人格外惬意。许久没人说话,相询正眯着双眼享受片刻的宁静,却忽地听见徐察柔柔的一句:“等天气暖和了,你的伤也好了,朕给你在军机处找个差事如何?”
相询以为自己听错了,军机处,那可是整个端阳城的军事中心,所有和用兵有关的决定都由皇帝和军机处大臣共同议定。现在边关安定得很,军机处里唯一的任务就是:打襄王。
而相询如果能在军机处谋得一份差事,不用是多么厉害的差事,只要能让他说上两句话,他觉得对自己帮助徐敬的大业也会大有裨益。
压抑住心中的激动,相询反倒露出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臣又不怎么懂军事,去军机处能做什么呀。”
“不怎么懂,”徐察微微勾了勾唇角,“那还是懂一些了。襄王已经打出了襄地,他的兵力果真比朕想象的威猛,看来你说的四十万兵力只会多不会少。他练兵的事情你知道那么多,想必也有参与,你若了解襄地的军事,进了军机处,必然有相克之法。”
听徐察这么说,相询觉得自己不必再推脱,满面堆笑地应着:“既然陛下发话,草民就到军机处帮着侍奉文书也好。”说罢,他又觉得有些奇怪,随口补了一句:“陛下不担心草民于心不忍,不肯对襄王下手么?”
说完,他抬头望了一眼徐察的面容,却见那张清俊的面容上覆盖了一层冰霜。
“你还真的想进军机处。”徐察的话音不比他的面色好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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